明州城外与民用港口遥相呼应的另一处海港里驻扎的是大宋两浙路驻军水军营。
唐钰站在营外辕门时,水军营统领祝浪正在营房内与几名军士下属把酒言欢,数日之前,一艘载满各式瓷器的商船至明州港出发,准备前往琉球集中售卖,竟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海盗打劫,商船在海盗的紧追不舍一下慌不择路,却与明州水军的两只战船不期而遇。
十多名海盗滑着四处漏水的破船遇上了官军,虽说大宋水军的战斗力也很有限,胜负悬殊还是存在的。
这场遭遇战的结果便是,海盗不战而退,在商船承诺重谢的请求下,大宋的两艘战船一路随行,将商船安全送达了琉球。
昨日商船返回,果然履行了当初的承诺,而今日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功会便是由此而来。
看着统领大人高举海碗开怀畅饮,属下们也是兴奋,能够在这里有着一席之位的都是祝浪的亲信,只是平日里顾忌军纪,有些话也不可能说出口,如今借着酒劲,一个个的也就肆无忌惮,纷纷朝着祝浪溜须拍马。
“统领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啊,令一队人马佯装海盗劫船,再由我等驱赶,从中收取好处,就算上峰知道了,我等也可推说是商户们心存感激主动赠送,就连圣上无从怪罪。”
“不错,这些商户还真是有钱,原本我总以为水军没什么油水可捞,如今看来,这里头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总归是不再受那些旱鸭子们的鸟气了。”
大宋北有大辽、西夏两虎盘踞,南有大理、吐蕃居心叵测,相对而言,来自海上的威胁要小了很多,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守卫国门,朝廷投放在陆军的军饷比重自然要大的多。
如此厚此薄彼,整日饱受风吹浪打之苦的水军自然成了清水衙门,朝廷能够保留水军营,已然算是一种恩赐,而被调来水军营,便意味着自己从军的道路已然走到了尽头,水军营的军大多是得不到迁升的,只能在营中混吃等死。
只是清水衙门也有清水衙门的好处,那便是没人管。
只要做的不出格,两浙路驻军大营也不会闲着没事派人下来查探,打着护送商船的旗号捞些好处,拿出一些上下打点,其他的便进入自己的腰包,是祝浪思索出的自救之道。
对于水军的变相敲诈,那些精明的商户又怎会不知?这种把戏只要耍上一次,明眼人便心知肚明,无奈的是,明知是局,自己却不得不入,万一那帮子水兵见勒索不成恼羞成怒真把船劫了跑路,到时候血本无归,自己哭都寻不着地方。
便在众人兴致正浓之时,帐外有来报:“辕门外有一位公子想要求见统领大人。”
“哦?”祝浪放下了手中的酒碗,面色有些凝重,“可曾问明对方身份?”
“这人只带了三名仆从,说是京城来的,看来也不似军中之人。”
唐钰的模样如此消瘦,自然不似那些身材魁梧的军中大汉。
“京城来的?”祝浪皱了皱眉,忽而一甩手,喝道,“老子可不归京城管,去回复他,就说营中正在操练,本官不便见客。”
属下领命而去,退出帐外,便昂首阔步地行至辕门,鼻孔朝着唐钰哼出了一团浊气:“营中正在操练,事关军事机密,统领大人不便见客,你还是请回吧。”
“是吗?”唐钰朝着水军大营内看了一眼,几处营房外有数名水兵正围坐在一处闲聊,不远处的港口里停泊着十多艘大宋战船,操场上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哪里有什么操练水军的样子。
“你们在演练何种战术?怎么如此的鸦雀无声?”
“此乃我营中机密,你一个外人瞎打听什么?小心本官治你一个刺探军营之罪,识相的,赶紧滚。”
“瞎了你的狗眼。”听着这个水军士兵的大放厥词,站在唐钰身后的楚枫闪出来朝着对方便是一脚,那军士冷不防被人突然偷袭,根本躲避不及,胸口被踹了个结实,向后退了几步,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止住了身子。
灰头土脸的站起身,军士便要拔刀,不远处正在闲聊的水军士兵听到了辕门前的吵闹,也寻声走了过来,便在那十多个水兵准备动手将这四人擒下时,一卷金色的丝绢被楚枫握着横在众军士面前。
“真是好胆,也敢对朝廷钦差动手。”
众人都是一愣,举着刀的手也微微顿了顿,这帮人整日与风浪为伍,除了休沐时去明州城内闲逛一圈之外,基本不能离开水军营,又哪里见过京城来的圣旨?
“你……你说钦差便是钦差了?钦差不去驻军大营,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假冒的。”那被踹的军士也算机灵,无凭无据的只拿出一卷黄布来便说是钦差,那钦差便太好当了。
“兄弟们,我们将这些冒充钦差的拿下,送至驻军大营,说不准还能得到奖赏。”
受了他蛊惑的水军们再一次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见唐钰的身后又闪出二人,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以免挨踹,等到众人站定,这才看见那两人一手持一个小小的黄布包裹,包裹小巧方正,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里面裹着的应该是官印。
另一人所持的是一个黑色镂空饰物,只有一根手指长短,雕刻的图案好似一只半卧着蓄力,下一刻便要暴起伤人的猛虎。
“这是……可调动两浙路水军大营的虎符?”这位军士也算是祝浪的亲信,见过统领大人精心收藏的虎符,的确与这位大汉手中所持的别无二致,只是虎头的方向不一致,祝浪的虎头朝左,大汉的虎头朝右。
有圣旨,有官印,有虎符,若说这位青年不是钦差,那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所有人放下刀单膝跪地,便连之前那位气势汹汹的传话军士也是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生怕钦差大人一个不高兴让自己人头落地。
“如今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是自然,大人请。”众人纷纷站起让开了道路,那军士急走两步准备去大帐报信,却被唐钰拦下,感觉到大事不妙,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躲在唐钰的身后不敢露头。
揭开营帐的大门,当中一群醉生梦死的军官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摔掉手中的酒碗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唐钰掏出一枚金色令牌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这群军官的酒立即醒了大半,只是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见了唐钰手中的令牌,也不知如何自处,只能将目光尽数投向人群正中的祝浪。
“下官不知大人查营,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听了那名军士的低声汇报,祝浪原本因醉酒而泛着红光的脸立即变得惨白,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见礼,只是在他低头行礼的那一刻,众人都能看到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落,打湿了地面上的黄土。
“祝统领此言差矣,本将可不是来巡查大营的。”唐钰收起了令牌,带着不喜不怒的平淡表情将在场之人统统扫了一眼,这才淡淡说道,“本将奉陛下手谕接管明州城水军大营,暂代两浙路驻军水军统领一职,祝统领的官衔不便,只是在本将统领大营期间,祝统领不得插手水军事务,直到本将离开为止。”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宋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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