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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桃园深处桃花郎

    这与道姑结伙拐卖人口的汉子名唤许九,平舆本地人氏,早年常出门在外做些买卖,时间久了嫌做买卖来钱的慢,便将主意打到了拐卖人口上。这道姑遁入道门后守不得寂寞,便做起半娼半道的营生。
    许九与这道姑二人的露水情份,早己不是一天两天,随后更是一拍即合,许九将有些姿色的落单姑娘掳来,藏匿于青云观中,待风声平息后再偷偷转到外地卖与伎家,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这些被掳来的小娘子必须都是完壁之身。
    案情审个水落石出,知县拿了画押的供状,提笔写了判词,命人抄录两份,一份上报州府提刑司,另一份上报大理寺,此案影响政绩考评,声势自然要做的足些。
    人口失踪案的告破,足以让自己在考绩上加分不少,使的这位年轻的县太爷心中高兴非常。
    “大人,此案能破多亏小人手下的一个帮伇,若不然这案子恐怕还要耽搁些时间!”看到知县大人高兴非常,李捕头趁机指着乐天,说道。
    目光投向乐天,知县老爷轻轻点了点头:“能破此案,你立功甚大,赏钱两贯,当任为快伇!”
    知县老爷心中有些愧疚,昨日李捕头被自己打了板子几乎行动不得,这些时日四下派出的差伇更是一无所获,眼下破了案,让这小帮伇成为衙役也好让人知道自己这个大老爷赏罚分明,若不然谁敢肯用心办事。
    就两贯钱?也忒小气了些!乐天在心中腹诽,依旧叩谢了知县。
    以往左邻右舍见到乐天,或是不理或是称呼一声乐二郎,如今乐天头戴平顶帽、身着花边青布箭袖长衣,红布缠腰,这些人都改口称乐差爷,倒让乐天着实兴奋了几天。
    衙门里的差伇薪水极低,若是指望那每月那点银钱养家,恐怕一家老少都得饿死,自然要弄灰色收入做为补偿,虽说乐天不通晓其间门路,幸得有姐丈指点,很快便轻车路熟。
    这日乐天与几个差伇在街面上收税,除去上缴与截留私分,几人胡吃海喝了一顿,酒后便散了。
    春日的暖风酥了人的骨头,借着酒劲乐天信步出城来到清河边的一处桃园,园中桃花开的正艳,岸边绿柳成荫,清河中载货的扁舟穿梭,更有花船夹杂其间,一派富庶盎然之像。
    酒意涌动,乐天目眩神迷:“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未吟得两句,嗤笑声传来:“卑吏贱伇,也敢装模作样的在这里吟风卖弄!”随即又是一阵银铃般笑声传来。
    闻言,乐天面带怒色望去,却是靠在岸边的花船上立着几个斕衫唐巾的儒生,正面带不屑的望着自己,那从花船上传来如银铃般的笑声,却是这花船上女伎发出的。
    花船上女伎的姿色比那青云观中道姑可要胜上许多,引的乐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女伎不放,竟有些失态。这也怪不得乐天,自从乐天穿越以来,除那道姑所见的女子都是出身良家,每人打扮的恨不得以纱巾罩面,而花船上这些女伎不只是年轻貎美、身材更是丰腴饱满,一双眼儿几乎能媚出水来,穿着更是惹火非常,身上对襟缎子袄的上襟未系,半个鼓鼓的胸脯都露了出来,再加上伎家妈妈的调教,一颦一笑间都透着万种风情,难怪乐天有些失态。
    看到乐天这副模样,一儒生对身边女伎笑道:“一年拿不了几吊钱的贱胥卑伇,恐怕没见过这般标致的娘子!”
    又一个儒生嗤笑道:“我等贵为孔孟门徒,理会这青狗贱伇,岂不是低了身份!”
    “穷贱伇识的几个斗大的字,也敢胡乱卖弄!”不仅是这些儒生瞧不起乐天,便是那女伎也是冷言嘲弄。
    什么?酸文假醋的书生嘲弄我也便罢了,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浪蹄也敢嘲弄小爷!前世人人平等的思想渗入乐天的灵魂,又怎堪这些儒生女伎嘲弄,望着花船呵呵冷笑:“皂衣小吏又如何,难道皂衣小吏就受不得孔孟之道的教化?”
    清明时节,清河岸边桃园多有踏青民众,此时听乐天与一众儒生争论,不少人好奇的聚拢过来。
    “不要以为识的几个字,念的几句词,就敢在我等面前卖弄,你可知何为圣人之道?”之前最先嘲弄乐天的儒生冷哼一声。
    乐天自是不服,反嗤道:“尔等读圣贤书自称圣人门徒,不过是借孔孟之道为自己考取功名博个前程,吾虽粗卑小吏读圣贤书立修齐志,只为明事理知教化独善己身!”
    没想到一皂伇开口便是引经据典,话又说的刁钻狠毒,引的一众儒生心头生怒,却又无话可说。张了张口却又不想再与乐天辩驳下去,毕竟二者间身份相差悬殊,便是辩赢了这个小吏也无甚光彩还自降了身份。
    有读过书的百姓,闻乐天所言,也是暗中竖了一下大拇指。
    花船上一个儒生为自己几人解围:“方才我几人说好是要泊船靠岸赏花吟诗的,何苦与一胥伇斗嘴!”
    “好好的一个风景,生生被贱伇败坏了!”有女伎附和道。
    呵呵狂笑了几声,乐天不再理会那花船上的儒生,酒意上头后的步履有些蹒跚,转身行走在桃林间,且走且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吟罢,乐天又是狂笑了数声向县城走去,只留着花船上一众儒生目瞪口呆。这桃花庵诗又是几个儒生所能做的,纵是之前故做风雅打了几首腹稿,此时怕也是无法拿出来卖弄与这桃花庵歌相比。
    这些儒生自命不凡,自然花船上召来的女伎也是有些才名,听乐天所吟的桃花庵歌,登时有些入迷,见入了桃园深处的那袭皂衣仿若有了几分魏晋名士风采,诗中风范更是直追竹林七贤与酒仙太白,又想这年轻差伇也生的俊俏,心底又不知起了几波涟漪。
    “粗卑贱伇不过是从哪里抄来的诗句,在这里胡乱卖弄罢了!”自知诗才比之不过,一儒生藉口说道,暗中催船家快些离去。
    到家乐天倒头便睡,醒时怕是连自己曾做过什么也记不大清。却不知这首被乐天随口吟出的桃花庵歌为乐差爷日后赢的一个桃花郎君的雅号,流传在平舆继又传到蔡州以外,只是这首桃花庵歌诗句太长,当日里一众人只记的七八分而残缺不全。
    一觉睡了两个时辰,中午与几个差伇只顾喝酒吹牛却未吃得多少饭菜,觉的腹饥,乐天起身洗了把脸便去姐姐家蹭饭。
    来到姐姐家,却是姐夫李都头坐在椅上眉头紧锁,不住唉声叹气,姐姐乐氏也是低头不语。
    “姐丈,出了何事?”看到姐姐与姐夫都这般模样,乐天不解。
    没有回答乐天,李都头沉声道:“二郎,明日你便随我辞了差事,迁往他地居住几年再回平舆!”
    “为何?”乐天越发的不解起来。要知道这差伇虽然薪水菲薄,但每月脚鞋钱、酒饭钱之类的好处可不少拿,何况自己这姐丈身为快班都头收入更是丰厚,又怎么舍的弃职去往他乡。
    “你姐丈恶了顶头上司霍县尉,怕那霍县尉寻个由头报复,故要与你辞了差事出门躲避!”乐氏开口,又道:“如此也好,你郎舅二人都在衙门里做事,姐姐也是为你俩担惊受怕,生怕你们遇到比上次打板子更重的祸事,你二人去职反倒让姐姐安心许多!”
    原来今日清晨李都头带人下乡公干,却不想路上遇一神色慌张行迹可疑之人,身上更是沾染了些许血渍,命人拿将下来。起初此人还驳辩身上的血渍是杀鸡时所留,李都头做了十多年的差伇又岂分不出鸡血与人血,再说此人身着长衫,显然出身富户又岂会做去做那疱厨之事,遂押到县衙命手下差伇严加拷问。
    未至中午,李都头便听闻县衙外有人投状词,状纸上言称乡邻姚四用棒杀吕二郎逃逸。很快那被押到县衙牢中之人受刑不住,供称自己名为姚四,因与邻里宅基纠纷用棍棒杀了邻家吕二郎,在逃逸途中被差伇拿住。
    “不过是一桩寻常命案,却又怎会恶了那霍县尉?”乐天不解。
    “你可知道那这姚四是何人?”李都头面上恼意愈重:“这姚四是县尉大人新纳小妾的兄长。”
    按大宋官场规矩,不许本地官员在本土任职,这霍县尉正值壮年来平舆赴任,长夜漫漫难免耐不住寂寞,前些天刚在本地纳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那小妾得知自家兄长被拿入县衙,更是对霍县尉哭啼吵闹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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