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下来,天气也渐渐放了晴,但随之而来的是那随西北风吹来的寒流,令人冷的难以伸直腰杆。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冷,不止是宋军这么觉得,便是久居静州城西夏人也是这么认为。宣和、靖康年间,正是小冰河期,气候自是比以更加寒冷。正因为寒冷,西夏人放弃了原本雪停后便要对宋军发起的攻击。
有了上次五路伐夏的失败教训,宋军在出师前特吩咐所有将士准备好御寒衣物,宋朝一众高层都知道,不管伐夏成功与否,整个冬日必然是要西夏过了。
寒冷的天气,令静州城里的宋军都感觉有些吃不消,莫说是驻守于城外数十里帐|篷中的西夏军队。
貂裘的保暖度自是令人感到满意的,哪怕这西北的天气寒冷非常,一身轻裘在身,乐天也未觉得这个西北的冬天比汴都难熬的太多。只是进出帅府时,乐天发现那些原本守在帅府外的士卒,此刻要么将双手抄在腋下取暖,要么双手不时的哈气揉|搓,同时将兵刃抱在怀里,丝毫不见了往日手持兵刃的威武气势。
“大帅,此次入夏早有准备,每个士卒皆备了御寒衣物,倒没有冻死冻伤的事情发生,只是许多士卒的手冻伤了,过些时日若是与夏人开战,怕是拉不开弓使不得刀枪。”进得帅府,乐天只听军中一个将领正向种师道、刘仲武禀报道。
“夏国是比我大宋西北冷了许多!”种师道点头,言道:“让军中的伙头军们多烧些热火,让士卒们每日早晚用热火泡泡手脚,免得再因冻伤手脚损失了战斗力。”
此时,乐天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宋朝这个时候是没有手套的。
事实上不止是在宋朝,便是在清朝末年之前,华夏也是没有手套这种东西的。准确的来说,手套是舶来品,在满清末年才传入中国;古时华夏人袖子较长冬天可以将手放入到袖子里,但军中士卒为了打仗方便,军装都是收紧袖口的箭袖,自然没有长袖可能将手放在袖中,所以军中士卒每逢冬日手生冻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寻常时生冻疮也便罢了,但战时生冻疮可是影响战斗力的。
散了会议回来,乐天根据前世的记忆画出一副手套,随即吩咐许将道:“找个裁缝来,让他按本官画的式样,定制出一种名为手套的东西!”
“手套?”许将听了乐天的话,有些不大明白,盯着乐天画出的图纸问道:“中书大人,这手套是为何物?”
乐天细细解说道:“准确的来说,这手套就是将棉布按照手的大小裁剪成形,中间蓄以棉絮等物穿戴在手上用以保暖之用。”
“卑职明白了,此物是给军中士卒御寒用的!”许将立时明白过来,随后又有些为难的说道:“中书大人,恕下官直言,这顺州城中找出给七万士卒做副手套的布料虽然不难,但夏国内没有可以用来填充保暖的棉絮啊,况且棉絮昂贵非常,便是在我大宋,军中也是负责不起这一大笔开支的。”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的是,用棉布做衣物是明朝之后的事情,在明代之前棉花种植面积极小,售价自是不菲,有钱人才穿得起棉衣,贫穷的百姓只能穿麻布衣服御寒;棉花大规模种植是明朝初年的事,朱元璋建立大明,下令在华夏大规模推广种植棉花,前后用了几十年使的寻常百姓也穿得起布衣,不再是有钱人的才能有的奢侈品。
乐天哼了一声:“没有棉絮可以用羊毛、碎布、麻丝、芦花、细草末等各种物件填充,只要能保暖御寒便可,本官就不信做不出七万副手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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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冬日的斜阳,顶着寒冷刺骨的北风,一队士卒牵着马匹在黄河岸边一步步的行走着。
“这鬼天气是真他|娘|的冷,追了一日多的光景,连夏人的毛都没见到!”有士卒咒骂道。
一边走,一个士卒往嘴里填着炒面,同时就了口雪,嘟嘟囔囔的说道:“这鬼天气,烧锅水个把时辰都烧不开,若不是有乐中书发明的炒面,我们都得吃生的!”
“炒面是个好东西,就是吃的多了有点上火!”另一个士卒也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着炒面,说话的时候从腰间解下个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这大冷的天若不是有葫芦酒御寒,怕是更加难捱!”
“若不是这些该死的党项人,老子这会在顺州城里睡大觉呢,等老子抓到这些狗|娘|养的,一个个的剥了他们的皮……”有个士卒恨恨的说道,说到这里一把抢过旁边士卒手里的酒葫芦,嘴里嘟囔道:“癞子头别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喝呐,给我老吴来两口……”
一众士卒们皆是哄笑了起来。
前几日尚暖,雪花落在地面上不久便融化了,突然放晴之后就变的寒冷了,那融化的积雪变成了冰壳,马匹踏在上面打滑,再加上这一天都在野外,马匹的体力非常大,使的这些骑兵不得不下马步行。
骑士与马是要建立感情的,所以马匹才会让人骑乘,再加上大宋严重缺马,马匹自然金贵,骑兵们也会更加爱惜马匹。
“刘都统、曲押寨,前面有个人向我们跑来,好像是我们的兄弟!”正在向前行走之际,有走在前面的士卒高声禀报道。
听到禀报,刘锜命令道:“快去看看!”
说完,一队骑兵纷纷上马向前奔去。
近了些,才看清那人是身着宋军号甲的兵士,只是此时一身血污。
刚刚到了近前,那受伤的士卒喘|息着说道:“诸位……快去……我们受了夏人的袭击,兄弟……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夏人正在点火……烧我们的粮草!”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刘锜又问道。
“半……个时辰……前的事!”那受伤的士卒喘|息着说道。
刘锜将目光向身后一众人投去:“从时间上来算,补给车队应该是在南方五、六里的官道上遭到党项人袭击的!”
正在说话间,刘锜身后的一众士卒忽见得远处有一柱青烟冒了起来。那受伤的士卒也看到了这柱青烟,喘|息着说道:“这青烟……想来是党项兵点了咱们的粮草……”
“狗|娘|养的!”听到那受伤士卒的话,曲端挑起眉毛把手一挥:“兄弟们,跟我上!”
听到后勤补给车队遇袭,一众士卒纷纷哇哇怪叫了起来,随在曲端身后拍着向南方冲去,有了这柱青烟,等于为曲端、刘锜等人指引了方向。
纵马狂奔,五、六里路不过是一刻的时间,距离里许路的时候,燃烧着青烟的地方的一众西夏兵发现了刘锜、曲端等人的,立时纷纷上马向南方跑去。
待到了燃起青烟的地方,惨烈的一幕出现在刘锜、曲端与一众部属的面前,只见几百个宋军士卒与伇夫尽数倒于血泊之中,现场除了留下激烈的打斗痕迹之外,还可以看到西夏兵对宋军与随军伇夫的虐杀痕迹。
打仗是军人的事,但运送补给的大多都是丁伇,这些随行的宋军是护卫,而运送补给物资的都是征发来的劳伇。
在冷兵器时伐,大多情况下骑兵打步兵就像收割庄稼一样,护卫粮草的这些宋军怎是么西夏骑兵的对手,至于征发来的丁伇都是放下锄头的农民,又怎么懂得上阵厮杀,便是看到血便己经吓的懵了。
虽然在人数上与兵器装备上处于劣势,这些宋军士卒抵抗得很顽强,很多人是与西夏骑兵同归于尽的,然而那些征发的丁伇却是被西夏人活活虐杀的,这些西夏人将火气全撒在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劳伇身上。
这些手无寸铁的劳伇,有的被西夏人砍断了双手、有的被砍断了双腿,还有的被完全将四肢削去成了一根人棍,这些人是流尽了鲜血被活活冻死在这冰冷的天气里,那凝固的鲜血与地面上冰、雪混在一起,红白相间凄艳而冷酷血腥。
“留一部分人,将车上没烧着的粮草搬下来,其余的人跟我去追!”刘锜一口钢牙咬的咯咯做响。
天气太冷,不容易生火,这些西夏兵忙活了很长时间才将火点了起来,那边宋军的援军便到了,押运粮草的士卒丁伇虽然全部阵亡,但大部分粮草还是保住了。
没想到宋军援兵这么快就到了,这群西夏兵慌不择路的向南方逃蹿。
做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手足同泽身死,曲端、刘锜等人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手下的士卒们也都是群情激愤,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对这伙西夏兵不眠不休的追杀。
除了一百多宋军外,其余的皆是随军押送伇夫,是平头百姓,若不是被征发,这些人本可以在家中暖暖和和过冬的;这些西夏兵也是老百姓出身,西夏征税征伇与大宋相同,自然知道这个理,杀了几百号丁伇这就等于触动了道德底线。
渐渐的这伙逃蹿的西夏兵感觉出不对劲起来,在身后追杀近些宋军几乎是不死不休,像个尾马一样盯在自己的身后,就在这些西夏兵无可奈何之际,又一支宋军突然出现在了前面,而且这支宋军足有数万之众。
慌不择路被两支宋军合围了,又累又乏的西夏兵再也坚持不住,为首的将领很是识时务的选择带领手下士卒下了马,举起白旗投降。
很快紧随其后的曲端、刘锜等人也赶到近前,看了眼远处的宋军军队,脸上先是微微吃惊,随后二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说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西夏将领是听得懂汉话的,当听到曲端与刘锜二人的话音后,忙上了马一边催马一边与手下士卒说道:“快随我去投降前面那一支宋军!”
第637章:粮草被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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