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搀扶起自己沉重而疼痛的身躯,眼眸低垂,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窗外点燃的夜灯,只是有一个地方,没有勇气再去看了。
头发染着鲜血,凝固在脸上,她走近妆镜前,见到自己的模样,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青魁,怎么不点灯啊……”身后,传来了林姨的声音,苏曦闻言刚想转身,又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她。
就在她犹豫之时,林姨已经通过镜子看到了她的模样,吓得“啊”一声,连忙朝后退去,结果过于慌张,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
“天呐,神仙楼里怎么出现了一个怪物……”林姨话音未落,就听到苏曦的声音响起。
“林姨,是我,红楼。”
“红楼尊座?”林姨胆怯的试探着问了一声,又回想起那张脸确实有些相似。见苏曦不动,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屋子里的灯火点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和她的身上时,一开始是惊讶,继而是无比的气愤。“怎么回事?尊座,是什么敢伤你?!天呐,这伤口……今后恐怕是要会留下疤痕的。”
“林姨,我好冷……”苏曦任凭林姨四下打量她,毫不顾忌身上的伤口,抱住了林姨。林姨一时间还有些错愕,随即受宠若惊的安慰道:“尊……尊座,没事,都过去了,属下给您准备些热水和保暖的衣物。”
“林姨,您叫我苏曦就好,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红楼尊座了。”
林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中只有无尽的心疼,神仙楼里这么多的姑娘,哪个没有一点情伤,不都是她一个个安慰过来的,可是如今见着苏曦,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松了手,林姨趁着间隙,将门窗都关好了,又请命去给她烧水,顺便再弄些吃食。
苏曦先吃了些糕点,入口无味,只好硬逼着自己吃。
“尊座,要不先沐浴吧,一会水凉了容易感冒。”
“好,时间也不早了,林姨,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姨答应一声,却又欲言又止。苏曦见状,补上了一句:“青魁本座会去找的。”
林姨这才安下心来,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屏风之后的浴池闪着粼粼波光,苏曦闭上眼,看不到池中倒影出的那个不堪颓然的自己,缓缓的步入池中。
池水碰到伤口,是火辣辣的疼,苏曦咬着牙,一点一点的给自己擦拭。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痛觉就好了。这样,心,就不会痛了吧。
烛光一闪,屏风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比她预料的要迟,而且,只有清淮一人。
“姐姐,青魁……青魁她……你快去救救她……”
屏风后,传来了苏曦不冷不热的声音:“她怎么了?”
清淮闻言先是一愣,道:“姐姐,你的声音,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苏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低喝道:“别过来,我问你青魁怎么了?!”
像是从未被苏曦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清淮显得一时间有些慌乱。“她,她,我们遇到了黎傲,原本青魁不是他的对手,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无心对付我们。可是我和青魁才刚跑出不久,就遇上了红孀。”
苏曦听至此,凝眉,静的可怕。
“没……没想到红孀是黎傲即将册封的皇后,对红孀也是宠爱有加。红孀见黎傲对青魁留手,就将青魁打伤,还一边出言试探黎傲,一边要将青魁赏给随行的士兵。”
“她,没有对你动手吗?”
“她与我交手了,而且……我落败,只是,她看到了我手中的匕首,只是嘴里喃喃了几句什么‘认主了’,什么‘滴血’之类的话语,就放我走了。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青魁。姐姐,我们去找陛下,他一定有办法的,他的武功那么高强。”
找他,苏曦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还嫌她添的乱不够多吗?
“清淮,你现在立刻动身去启魏,去找红梅。”
“不是,姐姐,为什么啊?我们不救青魁了吗?”
“我们救不了。”苏曦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清淮对于她给的答案显然不满意。
她继续不满的嘟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青魁是你的手下,就这样抛弃她,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无情,你懂什么叫做无情吗?”苏曦的声音冰冷,心中更是寒冷。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自己拼命换取守护而来的东西通通毁掉舍弃掉,这才叫做无情!
“哗啦——”浴池里传来了刺耳的水声。
“姐姐。”
“滚。”
“姐姐,你现在闹什么不愉快,如果我们不去救青魁,她就真的完了!姐姐!”
“滚去启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我会写信给红楼,你现在,就给我滚。青魁的事不用你管,你走!”
“我只是想帮忙……”清淮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妥协。
“我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吧?那好,从今以后,你别再叫我姐姐。”
“姐姐,不要,我……我这就走,你一定要救救青魁,她是为了救我,才……”
“清淮。没有人有必要为你的错误买单,是你自己不够强,才拖累了青魁。红孀的实力你我都知道,我们没必要为了救青魁去皇宫送死。”
“送死?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是姐妹是好朋友,不是工具,怎么能舍弃就舍弃,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贪生怕死。”
“好,那你就当做是我贪生怕死吧,像青魁这样的手下,我要多少有多少,我才不会为了救她冒险,你也不能去。清淮,去找红梅吧,她会安顿好你的。”
“我……我原以为,姐姐虽然传闻之中冷血无情,但多少也是通些人情味的,没想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是清淮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姐姐。没想到,传言也并非不可信。姐姐,我讨厌你!你不肯救青魁,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随你。”
清淮冷哼一声,狠狠地摔上了房门。
无情,冷血,苏曦咬唇看着池中倒影的自己。救人,她拿什么救人?现在最需要救赎的,是她才对吧?青魁,对不起,对不起,你帮了我那么多,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好恨啊,御司瑾,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武功全失容颜尽毁,你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为什么给了我一切,又要狠心的夺走。
她要怎么救人,她现在连剑都举不起来,形同废人。清淮,你怪姐姐也好,恨姐姐也罢,青魁,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以前,她能够平心静气的等待,等待一个变数,因为,御司瑾就是她所有的变数。
可是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武功,制毒(如果这一双废手还能制毒的话),容貌,声音,至情真面,还有红梅给她的银丝甲衣,就连玉凤戒,她也被夺走了。
前世,她从不留情,也未曾亏欠过什么人。可是今生,她欠的,数不清了,好多,好多。情,果然是世间最毒最毒的毒药,就连清悠之毒在它的面前也根本不够看,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情至深处,毒已入骨,无力回天。
她等了好久好久,终于天蒙蒙亮,就见房门“吱呀”一声被灰头土脸的清淮给推开了。苏曦的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喜怒哀乐,整个人被层层的衣服包裹着,不知冷暖。
见清淮回来,她淡淡的问了一声:“回来了?”
清淮将缘起之刃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的坐到桌边。
“青魁死了,我去迟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追上去,而不是回来搬救兵。”清淮的声音有些憎恨,苏曦知道她的话语暗指自己。
“红孀杀的?”
“不是,是黎傲……”
“黎傲?”
“黎傲不同意红孀的做法,没想到惹恼了红孀,黎傲又怎么可能是红孀的对手呢?最后青魁舍身挡在了两人之间,被黎傲的剑刺入了心脏。而红孀手中的剑,已经收了。”
“她只是想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直接给了自己一个痛快。你知道,青魁手上的红绳吗?她说,那个雨夜里的少年,叫做‘隐’,隐世的隐。”
“我听闻,青楼的女子,都会系有一根红绳。”
“而青魁的红绳,在不久前,摘下了。因为她知道,她和那个人,没有希望了。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风月女子,怎么可能……”
“难道……”
“没错,隐,就是黎傲。”
“他们……怎么可能……”
“太子被废心有不满,赌气出逃,而神仙楼离皇宫不远,又是雨夜。怎么不可能?”
“就算如此,为什么姐姐你不去救她,我们联手,就算打不过红孀,偷偷救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救不了。”
“姐姐!你又在说丧气话,我们怎么就救不了了,用你的至情真面,再加上雀尾雪鹰,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苏曦突然起身,道:“好了,别说了。清淮,别赌气了,你赶紧动身去启魏,晚了,我也保不住你。”
“可是姐姐……”
“青魁死了,神仙楼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苏曦摘下了挂在墙壁上的画,上面一男一女隔着江水而望,她立于亭,他乘着船,岸边是一排的杨柳道不尽惜别之意。
画中之人说的是青魁与黎傲,只是可惜,她现在才能看清。因为,他的手上,戴着与黎傲相同的玉戒。
第两百一十七章 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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