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晚越想越觉得,其实自己才是一个受害者。
叶荒看着面前的少年,狭长的竖瞳恢复了正常。他似乎感觉到了少年身上的情绪,咧嘴一笑,收起了一切的威胁性,温声道:“其实,我没有恶意的。”
谢小晚的目光从叶荒的手指上一扫而过。
——如果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能把手指上锋利的爪牙藏一藏,或许会看起来更像。
叶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色神情未变,直接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缓缓道:“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谢小晚:“……”
别的先不说,这句话倒是挺耳熟的。
你们这群人的话术都是一样的吗?
叶荒的目光闪烁,甚至还有些羞涩,问道:“所以,我想摘下你的面具看一看。”
谢小晚又往后退了一步,敷衍地说:“你觉得我熟悉,可能只是因为我是大众脸吧。”
叶荒:“?”
谢小晚转而用更加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振振有词道:“不信你问他们——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么觉得的?”
叶荒听闻这话,转头看了过去。
藏镜抬手举至胸前,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沈霁筠没有说话,但看样子,就知道他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叶荒见状,怔了一下,随后不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认错了吗?
谢小晚见叶荒陷入了沉思,趁机从他的身旁脱离了出去,快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在安全了以后,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带着的面具。
还好、还好。
还好有先见之明带上了面具。
不然要是被叶荒这个疯子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叶荒回过了神来,他没有继续追上去,只是锐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前方纤细的身影。
就算这么说,也还是觉得熟悉。
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数百年前,叶荒还是一只孱弱、没有爪牙的小野豹,他在荒野之中被人救起,喂食了一枚灵药。而后他因为这场因缘激活了神兽血脉,化作了人形。
为了想要报这一药之恩,可是……却被他人蒙蔽,认错了人。
就算后来得知得了真相,也已经晚了。
那个温柔天真、心怀慈悲的小药修,早就死在在一场妖兽潮之中。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在野兽的践踏下,尸骨无存。或许小药修是伤透了心,决绝到连一点念想都没有留下来。
就算后来他杀了所有的人,都没办法再换回那个朝着他温柔浅笑的小药修了。
所有人都对他说,小药修死了。
可叶荒不相信。他千里迢迢前去西漠密教,不信佛,却跪在佛前求一个过去未来。
西漠密教之人告诉他,只要他一直坚守着东荒主城,不让妖兽离开东荒,终有一日,还能再见到他的小药修。
于是叶荒心甘情愿带上枷锁,抛弃了身为妖兽的尊严,化作人形一直守在东荒,等待着他的小药修。
在茫茫岁月中,叶荒找了无数个和小药修长相相似的人,可不管长得再怎么像,他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而面前这个……是气息最为相似的一个。
可叶荒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小药修,真的会摇身一变,变成大名鼎鼎的风月楼主吗?
叶荒眼眸闪烁,不经意间看向了走在前面的沈霁筠与藏镜。
他低语道:“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吗?”
沈霁筠并不言语,只是脚步顿了一顿。
藏镜阖下了眼皮:“贫僧已经确定,这位施主只是看起来熟悉罢了,贫僧要找的人……是一个剑修。”
沈霁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沈霁筠心底十分清楚地知道,前面那道银朱色身影并不可能会是谢小晚。
谢小晚只是一个凡人,也早就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生息。
而现在,他也只是抓住这一丝微薄的希望,就如同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若是失去了这根稻草,他怕是……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不过,若是不能坚持下去也好。
这样他也能去到一片黑暗中,陪伴他的少年。
在衣袖的遮挡下,沈霁筠的手指紧紧攥起。
谢小晚是不想死的,可却如烟花般凋零。而他……到了他这般的修为境界,已经是想死却死不成了。
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却还活着。
实在是……可笑可悲。
沈霁筠眼中情绪翻涌,咽喉中涌出了一股腥甜。
或许,他会在无尽的岁月之中,日日悔恨当时做出的选择,无法从中脱身。
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经过了这一个插曲,一行人无人在说话,沉默地赶路。
玄天迷城之中自成一个世界规则。
在这其中,所有人的修为只有金丹期,不管是回复灵气还是提升等级,都只能靠玄天境投放下来的资源。
不管谢小晚这一行人在外面如何的呼风唤雨,可在这里,却也是修为低微。
甚至为了节省一点灵气,他们一路走在靠得都是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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