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听起来,傅承禹的前途可称得上是一片黑暗了,可他那样精致的人儿, 陆远思怎么可能将他再一次放在寒夜之中?
“殿下,”陆远思把茶点推到傅承浚面前,好像他们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矛盾似的:“那你有什么高见?”
她一下子客气起来, 傅承浚忍不住笑了,反问她:“你说呢?”
陆远思说:“殿下想插手平州?”
“是。”
这两个人一个敢问, 一个敢说,活像是潘金莲和西门庆, 而被谋害的大郎就坐在旁边,把一切都听了个全。
傅承浚尝了一口茶点,不紧不慢地说:“在我们兄弟中,除了四弟本人,只有我坐上那个位子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平州的困境在我看来有大利可图。远思, 无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只需要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四弟的利益是共同的。”
陆远思不置可否,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姑娘,会被这样低劣的谎言骗到,于是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讽刺的笑:“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拿到乾元钱庄的支持,所以殿下不用和我动之以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傅承浚急着用钱,目的与平州有关,他不会做亏本生意,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势力,陆远思相信必定是有利可图,这样的好事,让给傅承浚还不如让自己来。
陆远思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亮,傅承浚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他正要说话,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傅承浚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承禹,又看了看陆远思,几乎生出一种被戏弄的愤怒来。
“你怎么出来了?”
陆远思也很惊讶,赶紧站了起来,她倒是不担心被傅承浚发现她在忽悠他,毕竟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陆远思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她这招是不是用得狠了,让傅承禹误会了什么。
陆远思扶着傅承禹的小臂准备让他坐下,却被傅承禹摇摇头拒绝了,他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傅承浚,有气无力地说:“三哥,今日之事抱歉了。”
“你别说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没等傅承禹说完,陆远思就打断了他,然后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对傅承浚说:“那什么……我确实有意和你合作,也没打算瞒着承禹,你刚才不是还说在此事上你和承禹有相同的利益吗?我想你也不介意他在场……”
傅承浚几乎要被她的强词夺理气笑了,他无视了旁边的傅承禹,对陆远思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笑话?”
母妃一直说他优柔寡断,寡不了恩也负不了义,也当不了情深的浪子,不上不下地坠在中间,成不了大事。
即便是陆远思都比他果决,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女,用发抖的声音告诉他从此他们恩断义绝,他却明知傅承禹不会是太子口中“为了羞辱陆远思不惜带她去小倌馆”的人,还要巴巴地赶过来,像是个离间不成的跳梁小丑。
即便陆远思当真后悔了他又能如何呢?
他是能冲到凤藻宫告诉陆溪不要再碰陆远思,还是能去宣政殿请父皇取消他和陆远乔的婚事?
陆远思看着傅承浚突然变幻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干嘛突然这么激动,就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负心人似的。
这样的眼神让陆远思十分不自在,傅承禹适时地给她解了围:“三哥,刚才听说陆家公子受了伤,你要不要去看看?”
傅承浚看向他,傅承禹说:“咳咳咳……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只是现在……咳咳陆大人可能不太欢迎我。”
说着傅承禹虚弱地笑了笑,脸上满是歉意,傅承浚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抛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得体地和傅承禹拱手道别。
直到坐上燕王府的马车,傅承浚的肩膀才垮下来,他瞪大着眼睛盯着马车顶,似乎是有些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胸前摸出一块色泽莹润的鸳鸯玉佩,如果陆远思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和当初傅承浚送给她和傅承禹的新婚大礼一模一样。
握着玉佩的手很用力,指尖泛起一阵青白,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傅承浚像是被什么叫回了神,松了手上的力气,心有余悸地看着玉佩上因为他过度用力而出现的裂痕。
傅承浚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像是痛苦,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从燕王府的马车中丢出一块玉,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鲜红的流苏被车辙压进石板缝隙,灰头土脸地缠在一起,任谁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傅承浚离开后,醉客楼中便只剩下了陆远思和傅承禹二人,看热闹的众人都离得远远的,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就想看看向来软弱可欺的瑨王在亲眼看着自己的王妃和情郎幽会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即便陆远思再怎么不擅长看气氛,也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递过来的隐晦目光,一时有些不耐烦,她向傅承禹靠近了一步,温声道:“咱们回府?”
傅承浚只是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陆远思笑起来:“怎么了?”
“回去吧。”
最终傅承禹什么也没有说,他单手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苍白的嘴唇更没有血色了,陆远思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如果……咳我是说如果啊,我能解决平州的问题,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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