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之议, 梁帝不过是试探她的态度,至于满不满意她的回答还要另说。
林向晚不信, 就这, 陈芮还能看出她心里向着谁。
今日无大事, 只是年底,六部的尚书将已整出的统计奏报了一二,没多久就散朝了。
林向晚正欲与母亲离去, 刚出了政殿,一朱衣团纹朝服的女子表情热络地走来, 先是对林纾一作揖, 又是对林向晚道:“没想到少将军如今成了员外郎, 倒叫我不知如何称呼了。”
此人乃鸿胪寺卿赵直真,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宴飨, 寺卿赵直真为人圆滑而热情,最善外交。
林向晚亦是回礼:“赵大人是长辈,直呼我名便可,无需那么多讲究。”
“数年未见, 小林大人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今日你才来,想必许多大人都不曾照面罢?”
“正是, 眼下各部皆忙, 一时半会儿我怕也是不好前去拜访。”林向晚道。
赵直真一笑,“那正好,腊月初七那日, 我府举宴,请了许多大人前来吃酒投壶,不知小林大人可否赏脸?”
林向晚只好应下,“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两厢妥当,赵直真愉悦地离去了。
“她怎的不叫娘?”林向晚羡慕地看了眼林纾。
林纾轻咳一声,解释道:“她家宴会,都是要带正夫一起过去的,你爹仗着明雪是太师,以结党营私为借口,驳了好几回。”
“这么说,我还得带云宸过去?”林向晚皱紧了眉。
云宸至今怕是连几本书都不曾读完罢?这要让他与京畿城的贵夫待在一处,岂非送上去让人家笑话?
政殿距宫门还有冗长一段路,林向晚困得左右摇摆,闷头回家只想睡个回笼觉,一望天色,想此时云宸怕是还在被窝里舒服呢。
“瞧那是谁。”行至宫门处时,林纾忽道。
林向晚抬头一看,宫门外停着的是林府的马车,一男子长衫披鹤麾,以纱掩面长身玉立,正静静候在那处,眉眼含笑,正是她的云宸。
林向晚心中一热,忙上去几步道:“怎么过来了?”
云宸自袖中伸出双手,捂住林向晚发凉的指尖,徐声道:“早上妻主不在,我那被子里也没多少热气,躺着无趣。”
林向晚深笑,身后林纾缓缓而来,感叹道:“你爹当年从未来接过我。”
云宸褔礼,“娘,上车罢。”
自家夫郎居然亲自来接,林向晚心情顿时大好,一路上都缩在云宸怀里打盹。
至一个岔路口时,林向晚忽然喊停了马车,道:“我去找一趟明如澈!”
说完才想起云宸今日亲自来接她,她怎好不跟人一道回去?想了想回身歉意地看着云宸,道:“等我晚些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反是林向晚下车后,林纾道:“你别介意,她就是这样。”
云宸轻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追着林向晚的身影看了一眼。
她有她的大事要做。云宸心中对自己道。
平时无事时,明如澈会去学堂帮工。去往明家的司学要经过一段繁华的商市,此刻商人俱才开张,冰坚的青石板透着冷清。
卯时未过,学堂里的学生们怕是正在读书。
林向晚行至书院外,就听见阵阵读书声。
明如澈站在十余位学生前,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下面人也跟着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林向晚摇了摇头,丢了粒石子在窗棂上,一声闷响,明如澈抬头见了她,放下书对那些女孩子道:“自行看书罢。”然后便走了出来。
“大好的时光,你就教她们读这个?”林向晚道。
明如澈笑回:“正经的《战国策》,有何不能读?”
林向晚深叹误人子弟,方又正经了神色,对明如澈道:“为何替谢容说话?你明明不认识他。”
明如澈道:“怎么?怕我误了你的好事么?”
林向晚看着她不语。
“你让一个男人,娶了煜哥儿,是一辈子打算如此吗?如今你已成家,煜哥儿今日为了不进宫去,答应了你,日后必定会后悔的。”明如澈做出一个请势,带林向晚前往客室中喝茶。
“我知道。”林向晚神情落寞,“那我还能如何呢?我是万不能让我哥进宫的。”
“去拿今年新集的雪水煮壶庐山来。”明如澈对下人吩咐了一声,才复而对林向晚道,“今日你想想从前拦住那些提亲之人,可觉得后悔?”
林向晚却道:“不后悔。我兄长值得最好的,宁缺毋滥。”
明如澈失笑,“你嘴上说着宁缺毋滥,自己却娶了一个教坊司的正夫,阿晚,你可知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即便是没有正经的夫郎,随意去勾栏瓦舍消遣一下实属平常,再不济,女人还有外面的天地来施展抱负。可男人呢?他们只能被囚于方寸院落,围着自己的妻主转,一辈子只能是女人的附属品,你明白么?”
“照你这么说,此事是我做错了吗?”林向晚声音沉沉,“男人便非要寻个女人过活么?且不说今日我哥在护国将军府的府苑,就是他日,轮到我来当家将军府,我也能护着养着他一辈子。女人不女人的有什么打紧?人这辈子最紧要不就是干干净净地活着。”
明如澈不解,她与林向晚好好分说道理,林向晚为何总将这浅显易懂的东西弄得那么复杂,她道:“活着啊,自然都会好好活着,可怎样的活法不也是靠自己选出来的?你有没有好好问过煜哥儿,要他一辈子跟谢容做面子妻夫,一辈子不要女人,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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