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夏枫叹口气,“这也算是我忍他们到现在的一部分原因吧,这些世家仿若参天大树, 上下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说完扒拉住萧明忱一条胳膊,从下而上去看他的俊脸,仔细欣赏了一会儿:“你这是在跟我谈如何动西北的根基?殿下,你果真是来祸乱军心的。”
萧明忱低头跟她蹭蹭脸颊:“世家大族不是西北的根基,是隐患。”
“怎么说?”夏枫歪头。
“夏家是西北之主,可是,阿枫。你若是想更改政令,整治上下,能全按自己的意愿来吗?能只考虑西北百姓吗?”
萧明忱停顿少顷,缓慢道:“盐铁钱币乃是国之命脉,选贤任能关乎社稷安稳。但如今呢?百年王朝,千载世家。这头顶青天,被门第阀阅搅浑了半边。”
夏枫闻言没了不正经,英秀的眉头微蹙,指节有节奏地轻扣桌案,沉默许久。
这一番话,说进了她心坎里。夏枫在西北大营说一不二,西北军上下铁板一块,却不代表西北八州也能拧成一股绳。
她自幼混迹军营,若论领兵作战无人出其右。但自从三年前,老国公夏毅自感力有不逮,逐渐撒手不管,军政庶务一股脑地全砸到了新官上任的夏枫头上。
她天资过人,但毕竟不是这块料。被迫赶鸭子上架,只能勉强维持安稳,对暗流之下的各种隐患多少有些认识,却无从下手,压根找不到解决之法。
“这些话,拱辰也说过。”夏枫眉头皱得更紧,“这不仅是西北的隐患,更是整个大庆的隐患。不,已经不是隐患了,王氏乱政,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千百年来,中原朝堂更迭,世族却大而不倒。这群豺狼早就开始噬主了。”
“世族之祸并非一时一日,要彻底解决并非易事。”萧明忱向她靠近了些,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轻点她的眉心,“但是西北的恶钱问题已经浮到面上,必须得解决了。一直拖下去,矛盾只会越来越尖锐。”
“唉。”夏枫握住他微凉的手指,顺带把人拖近自己身边,倚进宁王殿下硬挺瘦削的肩窝,“我并非一无所觉,但恶钱不是什么小事,牵连甚广,很难下手。范拱辰这人腰杆硬不起来,当个和事佬还行。让他去正面对峙世家大族,还不如杀了他。”
“范先生执掌政务多年,声望是有的,这事非他不可,但他一个人确实无法与世族对峙,这不还有大帅你嘛。”萧明忱伸手揽住她纤瘦的腰身,“怎么觉得你瘦了?”
“让我爹烦的。”夏枫往后靠了靠,她本就清瘦,穿上女装是个修长美艳的女儿。只是平日里铠甲不离身,加之夏大帅砍起人来威风凛凛,才甚少会有人以衡量正常女子的眼光来衡量夏枫。
她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问:“我怎么来?这事我不好直接表态。”
若是夏枫直接宣布要收回世家大族乱制钱币之权,估计这群人当场就敢顶着夏家军的长戟造反。
“你只需当好你的主帅,关键时候表个态就可以了。”萧明忱笑道,“大帅若是信得过,我来。”
夏枫转头看他,剪水双眸透露出几分不怀好意:“殿下,知道外边的谣言是怎么传的吗,你可想好了?”
自从回到西北大营,萧明忱每日端茶倒水,研磨整理,随叫随到。除了宁王殿下酸腐性子作怪,恪守成规,晚上不肯暖席,当真是说话算数,给她当了一回鞍前马后的小厮。
有人伺候是很舒服的,尤其这伺候的人还貌若谪仙,学富五车。不仅充当小厮,还是个免费文书,甚至夏枫有事不决他还能给提两句意见。
军中枯燥,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漫天飞。尤其是主帅正大光明地藏了个男人,二人白天形影不离,没过两天就传得上下皆知,甚至坊间都编起了二人的话本子。
萧明忱从夏枫案前抽出来一本‘痴心殿下与女将军的二三事’,粗略翻了翻,不搭理她的戏弄,只是笑:“没想到纸在西北这么多见,话本子都能成册买卖。”
“西北虽穷,纸还是不缺的。”夏枫按住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两页,“你瞧,还有小人像呢,把你画得真丑。”
岂料宁王殿下全然不搭理她的挑逗,手指轻摸画中的小人,口中一本正经:“千百年来,寒门庶族求道无门,与纸有很大关系。竹简丝帛昂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但今时绝非往日,百姓买得起纸,就读得起书。”
夏枫见人全然不上道,伸手拽住他垂下来的几缕发丝,绕着手指打圈:“都说我离经叛道,我看你这满口规矩的人才是真的离经叛道。不止,殿下,你自幼苦读学道,就是为了长大后反了他吗?”
“大庆气运已尽,救不回来,倒不如直接弃了。”萧明忱救出自己被扯断的头发,扶住她的双肩,眸光深沉:“我希望有一日,人命不再如草芥,山河不再有战乱。寒门农家皆有门路为国效力,公平正义能够深入人心。”
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吐出最后一句:“阿枫,这天下,不破不立。”
夏枫直视他专注的双眸,这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含着坚韧与希望。以前他眉间总是填满忧郁,此时此刻,忧郁里却掺进了光,只剩一点虚无的影子。
父兄的死,母亲的谜团,狠狠扎进了萧明忱的心头。但风也好,雨也罢,他在暗无天际的黑暗中抓到了一束光,从此风雨无阻,誓要破开这黑云滚滚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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