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难以名状的恶臭混杂着钢铁锈蚀后的气味，脚下污浊的废水里沉淀着各种杂物，前方一片漆黑，有流动的水声和悉悉索索的声音。
    吴理将手机的电筒打开，对准前方，大概能将身前几米照亮，再往前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要追上去吗？”
    “别了吧，这种环境，看着都瘆人。”
    “对方有两个人，说不定还有枪，主播别冲动啊。”
    “吴理别追！”
    “快回来，等警察到了再说！”
    “别追啊！”
    ......
    直播间的网友们都劝说吴理别冲动，毕竟警察都已经在路上了，吴理能潜进去发现对方制毒并拍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去做多好，没必要自己再去冒险。
    吴理看了一眼屏幕，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拿着手机照明，向前方跑去。
    刷刷刷刷，一连串的水声。
    脚下的污水不算深，差不多掩住了吴理的脚踝，他没有以马形来奔跑，而是用的声势较小的燕形，因为担心被前方的两人听到动静。
    胡山和阮长恒差不多比吴理多跑了五分钟，不过两人手里拿着沉重的包，对速度有影响，所以吴理自信以自己的脚力很快能追上对方。
    奔跑，奔跑，奔跑......
    直播间的网友们只能看到晃动的画面，听到溅起的水声。
    浑浊不堪的污水，浮在水面的杂物，还有一闪而逝的黑影，是下水道的老鼠，这就是网友们能看到的全部。
    这个过程已经持续了五分钟，吴理没有说话，网友们也看不到他的脸，换个主播敢这样搞，直播间的人早就走光了，但今晚，只要是进入了直播，就很少有人离开，此时观看寻武直播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今晚注定要打破之前寻武直播观看人数的记录了。
    这个时候，直播间的管理员突然发了一段话：
    “昨天晚上，寻武节目组为小云儿过生日，当时张世才前辈已经决定要卖出济云馆，结果突然接到电话，才知道济云馆着火了。我们赶到武街，济云馆已经烧了起来......”
    管理员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接着又补充了一件事，是关于小云儿父亲的事。
    管理员是陈刚，他也在时刻关注吴理直播间的情况，当看到吴理跳进下水道，打算去追胡山时，他心中叹了口气。
    就像那天晚上，他劝吴理别冲动，吴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追了上去；现在，吴理也是这样，没有多余的解释，直接追了上去。
    陈刚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个年轻人，但又不太理解。
    那天晚上他热血上头，选择跟上去将吴理出手的过程拍下来，最后甚至还勇敢地跑出去打算帮赵凯解开绳子。
    这一系列事情，虽然当时看上去很勇敢，热血，值得骄傲，事后陈刚和家人聊天，和朋友聚会，也无数次提起过那天晚上的事，他会吹嘘自己的淡定从容，说自己多么英勇无畏，但一人独处的时候，回想起来那天晚上，陈刚心里更多的情绪其实是后怕。
    如果再来一次，陈刚觉得自己多半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因为生命太脆弱了，而这个世界上又有那么多值得留念的人和事，经历过生死的人，往往更懂得珍惜。
    而比起陈刚，吴理更是在直面危险与生死；陈刚能够理解吴理做出选择的理由，但他没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在危险面前，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评论区都是劝说吴理不要继续追下去的网友，陈刚沉默地看着，没有发言，最终他叹了口气，将这次事件的起因和他打听到的消息公布在了直播间里。
    既然吴理已经做出选择，他能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在为什么而战。
    “艹！直接烧武馆？”
    “太嚣张了！”
    “张师傅太可怜了，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到老了还要被逼得卖掉武馆，结果武馆还被烧了！”
    “难怪吴理今晚突然夜探杀拳道馆，实在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我今天才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
    看了陈刚的话，网友们顿时炸开，对胡山的行为感到愤慨，为张世才打抱不平，对这位老人的遭遇感到同情。
    至此，大家都明白了为什么吴理会潜入杀拳道馆，又为什么看见胡山逃走，非要追上去。
    设身处地去想，很多人哪怕都有和吴理一样的身手，恐怕也很难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所以此刻除了对吴理表达敬佩，绝大多数的网友都选择打赏，这是他们唯一能支持吴理的方式了。
    “陈陈陈陈ii送给主播嘉年华。”
    “无月送给主播直升机。”
    “天间云彩送给主播魔音一号。”
    ......
    一时之间，礼物疯狂刷屏。
    “学生党，钱不多，这个月上网的钱都给主播了，就一句话，主播牛逼！！！”
    “我看直播从来没打赏过，为吴理，这一次我心甘情愿充钱，就一句话，值！”
    “我刚充了十万，打算全打赏给主播，我乐意让这样的人赚我的钱。”
    “钱不多，刚充了500，也全部打赏给主播，我也乐意让这样的人赚我的钱！”
    ......
    某个房间里，一对夫妻躺在床上，丈夫正拿着手机看直播，妻子也躺在一旁看综艺。
    “老婆，这个月的零花钱再给500呗。”
    “干嘛啊，又出新皮肤了？”
    “不是，我想给一个主播打赏......”
    “主播？好哇，你现在都敢明目张胆找我要钱去打赏女主播了！”
    妻子一下激动起来，柳眉一竖，一脸怒容。
    “不是，你看吧，是男主播。”丈夫连忙把手机拿给妻子看。
    “男主播你也要打赏？”妻子一脸古怪地看着丈夫，突然觉得比打赏女主播还吓人。
    “因为这个人值得打赏。”丈夫神情认真地说道，然后将吴理的事大致给妻子说了一遍。
    妻子默默听完，看着评论区的留言，打开微信转了一笔钱给丈夫。
    “呐，给你转了600。”
    ......
    一对小情侣也在房间里看吴理的直播，当看到直播间里满屏的礼物时，短发姑娘转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干嘛，又要给吴理打赏？”男朋友问道。
    “哎呀，老公......”
    “打赏多少？”男朋友打断对方，直接问道。
    短发姑娘眼神一亮，有些惊讶：“你同意啦？”
    她是吴理的粉丝，之前因为给吴理打赏这事儿，还和男朋友吵过架。
    “那，打赏50？”短发姑娘试探着问道。
    “恩。”男朋友答应了。
    “哇，你不吃醋啦？”短发姑娘搂住男朋友的脖子，笑着问道。
    “切。”男朋友偏过头去，故作不屑。
    “那我打赏了。”短发姑娘拿起手机操作起来。
    “那个，打赏100吧。”
    “恩？”
    “另外50算我的。”
    ......
    齐市，搏远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刘远博没有打赏，而是在不断发言：
    “这是我师父！”
    “这是我师父！”
    ......
    京都，赵立信起身，对着眼前的屏幕抱拳行礼：
    我辈武人当如此！
    ......
    楚华市，李若琪看着眼前的屏幕，咬了咬嘴唇，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她回想当初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对自己说：要做到三十岁之前，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肯定能做到的，千万别出事啊。”
    ......
    吴理不知道此刻直播间的礼物刷得有多么疯狂，也不知道魔音的直播最高打赏记录已经被他打破了，而且新的记录还在不断刷新。
    大概跑了七八分钟，他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光，于是立刻关掉自己手机的灯光，定眼看去。
    果然，前方透出了一点微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看来那两人距离自己没多远了！吴理将灯光调暗了许多，放轻了脚步声。
    因为下暴雨的缘故，下水道的水流很急，吴理又用的燕形赶路，所以动静几乎都被水声掩盖住了，传不了多远，可以保证不会被前方的人听到。
    吴理加快速度跑了一段，再次看见了远处的微光，他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和前方保持着距离，一路小跑。
    跑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前方的光亮突然停了下来，于是吴理放慢脚步，弯着腰，一点一点靠过去。
    不一会儿，前方的光亮完全消失了，吴理加快速度跑过去，跑了一段距离后，借着手机的微光看见了前面有一个扶梯，扶梯上方则是一个洞口，雨水正不断从洞口中落下。
    胡山和另一个人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去了。
    吴理来到扶梯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面，能看见洞口边缘的杂草和泥土。
    他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扶梯，微微探出头，左右看了看。
    左边是一片树林，右边是一处斜坡，斜坡下则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对岸离这边太远，吴理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正当他打算出来时，一下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胡山和另一个人正从后面推着一个皮筏艇朝斜坡下推去。
    对方要渡河！
    警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赶到杀拳道馆了，可能也已经封锁了附近的公路和一些山路，但是胡山现在要走水路，等警察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走不掉！”
    吴理看着不远处正推着皮筏艇的两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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