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连夜派四皇子千里奔袭,特地带来旨意:
不准他与南齐和亲,至于如何处理,让他自己看着办,他能怎么办?作为悔婚的赔偿,他势必只能主动奉上这三州十八县。他拓跋程枫还也是错,不还也是错,里外都不是人,只怕这次回去,百姓们要对他“夹道欢迎”了。
那日在听见九公主要封地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侥幸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变数。
湛寂!他终归是低估了这个人的影响力,这次在北魏煽风点火的,其中僧人占大部分,他的信徒,居然已经渗透到了别国复地,可恨。
此人不杀,将来必有一仗!高程枫这般出着神,直到太后又问了一遍,“是我们九公主不和你意吗?”
他如梦初醒,言不由衷道:“九公主聪慧过人,知书达理,是本殿与她有缘无分,仅此而已!”
萧静好始终默不出声,明明很高兴,还要装作“我被退婚了我被抛弃了”的惆怅样子,着实不易。
宋依阮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故作镇定道:“既如此,那便请使节立下字据!”
之后高程枫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健康,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征程。
.
一场和亲仪式就这么不欢而散,有人欢喜有人愁。
随着人们如流沙般逐渐散去,萧静好拖着大长袍在经过湛寂时,压低声说了句:“多谢!”
湛寂没答,静静望了她片刻,说了句:“我不能久留,他们可能会留下你,万事当心,若遇急事,太后身旁的太监可用。”
她猛然抬头望去,他却已带着众沙弥踏步离开。
萧静好只看见淳修回头,冲他温柔地笑着。师兄……她在心里这样喊道,眼里闪着泪花。
那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永远盛开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时过境迁,人是物非。
转念又想,太后身边的太监?也被师父收买了?她忽然有些心酸,既然只打算做个过客,又何必……
“九妹妹。”这时萧明玥站在门口冲她喊道。
萧静好回眸,示意她说。
她倒也不见外,说了句:“去那边亭子坐坐?”
“行啊。”萧静好不走心地答着。
待两人进到亭子,除了婢女,并无旁人,萧明玥才继续道:“恭喜你啊,不用和亲了。”
“那日我要去和亲,你也恭喜,今天我没能去和亲,你也恭喜,请问哪句是真的?”萧静好毫不留情嘲讽道。
萧明玥终于撕下了她虚伪的面孔,高傲得似只花孔雀,面目狰狞道,“不过是条野狗,竟也敢如此嚣张!”
萧静好面不改色,盯着冰池中试图破冰而出的鱼儿,慢条斯理回说:“野狗一旦咬起人来,可是致命的,你可得当心。”
“哼”对方不屑一顾,“这宫里的野狗向来死得最惨,前日里便死了一只,你可知怎么死的?
放进冷油,慢慢生火,随着火越来越大,那条狗便开始挣扎、乱叫,但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被炸成了肉干,天牢里那些穷途末路的犯人们,最是喜欢吃了。”
萧静好静静地听着,对已经黔驴技穷的人抱以同情的眼光。
她随手拾得根木棍,将那层薄冰捅破,又拿过桌上的鱼食,随手撒了一把进去,趴在栏杆上看鱼儿们欢快地游来游去,才自言自语起来:
“一旦油锅里的野狗得以喘息,从锅里跳出来了,届时死的就该是那些为非作恶十恶不赦的人了。”
萧明玥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怒道:“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我倒是看看你拿什么跟整个王庭作对,跟我母后作对!”
萧静好站了起来,灼亮的眼睛直射进她眼底,说道:“雄鹰都是形单影只的,乌合之众才会成群结队。”
“你……”长公主的脸宁做了一团,明明大着那么多,此时此刻,就气势上来说,她竟输得彻彻底底。
再想说什么,这时宫女端了梅花糕来,她拿起一块,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喜欢吃这玩意儿了,得不到就跟别人抢得头破血流,吃点?”
深怕她觉得有毒,萧明玥把手里的那块塞进了嘴里。
萧静好并没动那些吃的,打量了翻周遭,天马行空问了句:“我猜约我见面,是你擅作主张吧?你母后并不知道。”
她冷笑,“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要请示她。”
“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萧静好走出两步,却又听见句:“妹妹,夷州印揣在你身上,不觉得烫吗?”
她悠悠然回头,笑道“照你这么说,若是给你,且不能将你压死?”
“萧小九!你到底狂些什么?”萧明玥气得牙齿都在颤抖。
她笑了笑,带着蓉蓉转身大步流星走去。
本是应该回府的,又记起宫里有片柑橘林子,恰是这个季节,被大雪榨过的橘子是最甜的,她实在嘴馋,便和蓉蓉去摘了一些,耽误了小半天时间。
待提着打箩筐橘子再回来时,无意中听见了几个老宫女在窃窃私语:
“要不要去禀报太后?哎哟,实在太……太不堪入目了。”
“你见过田间的那些野狗吗?完全不知羞耻地连在一起,拉都拉不开。”
“见过,街头巷尾时时都有,一公一母,用石头都打不开的。
那二位,可不止像狗,还像猫,那嚎叫声,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被围观了。”
“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前面假山后,喏,已经围着一堆人了。”
她们说的是谁?萧静好左眼跳得厉害,理智告诉她不要过去,脚步却不听使唤走到了那里。
还隔着十来米距离,她在这边的石缝里,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地上衣裳掉了一地,从服饰样式可以看出,那是萧明玥的!她身后挨着个男人,衣衫半掉着,是宫里最常见最低等的那种护卫,因为上了年纪而变得大腹便便……
蓉蓉惊呆了,咬着嘴一声没敢吭。
萧静好也惊呆了,那两人,冰天雪地里,不冷吗?跟刚才宫女们说的一样,像……街头巷尾那些野狗,连在一块分都分不开,也像野猫叫春一样,听得脸红心跳……一浪高过一浪。
萧静好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竟是这么一回事。
她只看了一眼就蹲下身去,可已经足够记住全部。
两人身边围着一堆人,有的是看热闹,有的企图把长公主拉开,但萧明玥跟疯了似的,自己贴上去……声响,动作——她,这是疯了吗?
只是去摘个橘子的功夫,她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之后只听一声极其愤怒的、濒临疯癫的尖叫,“……老天,分开,把他们给哀家分开!分开……作孽啊,分开……快点。”
是宋依阮接近疯狂的声音。
萧静好忍不住又从假山缝里看去,十来个侍卫红着脸上去,伸手去拉,可是……男的把女的抱得更紧……声音不断持续……
“杀了,砍了,给我砍了那个畜生,砍掉……砍掉!”宋太后怒吼,已经语无伦次。
随后“啊……”一声哀嚎,血溅三尺,那男的头就这样被砍了下来。
然而……萧明玥自己却还在,往,上,贴!
“老天,给我把她敲晕,快点!快点!”宋太后声音都吼破了。
侍卫用力往她后勃颈敲去,人终于软软地倒下了,宋依阮几乎是爬过去的,解下自己的披风,将萧明月什么都没有身躯遮住。
看样子她受的打击不小,缓了缓,眼中登时闪过浓浓杀意,根本不怕谁听到,说了句:“今日在场看热闹的,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不好,萧静好眉头紧蹙,“离开这里,快!”
眨眼功夫,那边传来阵阵惨叫,刚才围观的足足有百余人,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企图救驾,这下通通都死在了刽子手锋锐的尖刀下!
她跟蓉蓉迅速起身,掉头就跑。
好在大片假山隔着,他们一时察觉不到这边,刚出去不远,便撞上湛寂说的那个太后的大红人,福公公!
三人六双眼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那太监才开口道:“九公主请跟我来。”
萧静好与蓉蓉对望了一样,跟了上去。果然还是老太监有办法,轻而易举就绕开了搜查,转瞬去到安全地带。
过不多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出宫的后门处。
“福公公怎知我有难?”萧静好目光炯炯问道。
福公公话不多,递给她一个包袱,“公主出门后,速速把衣裳换掉。”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身和亲的衣服,确实不方便。
福公公接着说:“今日之事已经传开了,我见公主还没出宫,便来带你一程,老奴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萧静好有些走神,问道:“公公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不知道!”福公公肯定地说道,“可以确认的是,长公主是中毒。”
“多谢!”
她拱手说着,带着婢女从后门溜出了宫!
.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历历在目,萧静好始终是震惊!应该就是那盘梅花糕,萧明玥自然不会蠢到自己给自己下毒,更不会明目张胆给她萧静好下毒。
也就是说,她事先并不知道那东西有毒,所以才吃得那么放心!
“那个丫鬟,端梅花糕的丫鬟,想办法查到她。”萧静好说。
“殿下,长公主作恶多端,恶有恶报,她这是报应,你帮她查什么查。”蓉蓉满脸愤愤不平。
两人转眼去到街上,萧静好避开身旁疾行的人,又掏出私藏的橘子三两下剥开皮,一口一瓣,囫囵道:
“我不是帮她,也不是替她说话。我只是想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目标似乎跟我们一样,就是手段过于毒辣了点,目前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
“不会是,”蓉蓉凑凑到她耳边说,“佛……”
“不可能!”萧静一口否决,“他就是宁愿一刀把她杀死,也断然不会使这等阴招。”
“对对对,绝对不可能,我佛慈悲,原谅我的无知。”蓉蓉像念经一样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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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是杀不完的,才半天功夫,长公主在石山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知羞耻与侍卫苟合的丑闻,在健康的大街小巷迅速传开!而且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夸张。
萧静好尚在府中思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总觉得这事只怕还有后续。
果然!傍晚时分,宫里传来消息,说萧明玥爬到了青龙门城墙上,似要跳楼!
她伪装成寻常人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见萧明玥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披头散发,没有哭,也不说话,一脸惨白,生无可恋地迎风站在那数丈高的城墙上,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胆战。
宫里出来很多侍卫,个个抱着厚厚的被子,还没来得及铺开…便听上面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萧明玥木讷地锤着头,似乎在人群堆里搜索到了萧静好的身影,扬声说道:
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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