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过了半晌,仿佛察觉到路当归的目光,刑珹缓缓睁开眼睛,同样透过玻璃墙,静静地看着他。
双目无神,眼眸发红,眉宇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路当归的心跳突然乱了序。
依旧被紧紧箍在这个人的怀里,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念头。
如果有人给了刑珹一柄双刃剑,那么下一秒,他就会先将刀刃刺入自己的后心,然后对着另一端迎上自己的胸膛。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他想和你一起死。】
【他想和你一起活。】
从看到玻璃门上那双无神的眼睛开始,路当归就意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精神分裂症病人经常会有的一种眼神。
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带着种死气沉沉的绝望。
这人又发病了,情况还很严重。
他现在总算明白,在那样粗暴地对待自己后,刑珹为什么会重新将头埋进自己的肩窝。
这人是在燃烧最后的理智来控制自我,避免伤害到离他最近的自己。
饮鸩止渴。
路当归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
他并不想沦为情绪的奴隶,可是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得太紧,很快就要断了。
“刑珹,”路当归微微抬眼,对着紧拥着自己的人艰难开口,“......你的药放在哪里?”
虽然已经不再从事医师工作,但当年那些应对紧急医疗状况的行业知识他都没忘。
吃药或者打镇静剂,都是能够最快控制患者病情的办法。尽管在患者服药之前,他自己将始终处于危险当中。
这里不是医院,周围没有护士,刑城能够伤害的人只有和他近在咫尺的自己。
刑珹没有回答,鼻息却开始变得愈发急促。
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一抬头就能亲吻,一伸手就能碰到。
做好了随时受到眼前人攻击的准备,路当归认命地垂下眼,等待着颈间的窒息感再次降临。
片刻后,他忽然感到肩上一轻。
刑珹缓缓直起身,将怀中人从深拥的禁锢中解放了出来。
“……刑城?”
刑城沉默不语,只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玻璃墙上。办公室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他一只手扶上门边,另一只手用手指紧紧抠着身旁的玻璃墙面,蹒跚地走进了办公室。
无力地倒在落地窗边的大沙发前,他用一双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仍旧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路当归。
目光在路当归的唇间停留了片刻,便顺着脖颈缓缓往下移,像是在细细欣赏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看着软倒在沙发上的人,路当归莫名想起了那几个荒唐的夜晚。
刑珹今天看向他的眼神,也和从前在床上一样。指尖一寸寸摩挲过他后背上的肌肤,直到在脚踝周围划一个圈。眼神也跟着缓缓往下,仿佛要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看个透彻。
如果是旁人用这样明晃晃的审视目光望过来,那他心里恐怕已经开始产生不适了。
可是刑珹不同。
刑珹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透过他身上的薄薄衣料,看向他的灵魂深处。
他对刑珹所抱有的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那些见不得光的恶心念头,仿佛已经一一暴露在阳光底下,显露在了刑珹的面前。
在这人的视线里,他的身体不着寸缕,他的内心无处遁形。
匆匆避开刑珹投来的目光,路当归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跟着走进了宽敞的总裁办公室:“刑珹,快告诉我药的位置!”
竭力收拢起涣散的意识,刑珹嘶哑着开口,却并未回答路当归的问题。
“……桌上的遥控器,给我。”
拿起办公桌前的黑色遥控器,路当归走上前,放进了刑珹垂在沙发前的手中。
拿起手中遥控器,看也不看,刑珹便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键。
玻璃大门外当即传来一道“咔嚓”声响,办公室的门被锁上了。
“你——”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重物挪动的声响。
路当归转过身,看到办公室背后摆满古董瓷器的实木柜子开始缓缓往两侧移动,露出了柜子背后的一片漆黑。
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居然还藏着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暗室。
没等路当归反应过来,刑珹已经抓着他的手腕,缓缓从沙发前站起了身。
“……扶我进去。”
刑珹的手心全是汗。
口口声声说着需要自己的帮助,他却几乎是被刑珹拖着到了暗室的门口。即便此时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这人的力气也同样大得惊人。
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路当归看清楚了这间书柜暗室的构造。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把可调节的躺椅,和一个摆放在角落里的小药柜。
两侧椅把都配备着金属形的圆环,椅背上耷拉着两根白色的长布带,牢牢系在椅背后方的栏杆上。
目光缓缓往右移,他看向了摆放在角落里的药柜。即便身处黑暗,他也立即分辨出了药瓶上写着的小字。
路当归的瞳孔微微一缩。
已经过去三年了,刑珹的精神疾病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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