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问:瑟瑟发抖。
谢霜华听罢,赶紧将策问重重地甩了出去,连剑带鞘,嗖的一下深深扎在了殿门上。
抬起双臂,声音极为沙哑地道:月明,别别哭了,都是师兄不好,是师兄有愧于你,月明,快别哭了,伤身子的。
师兄才不怕我伤身子!洛月明咬牙切齿道,化作龙身时,怎么没见大师兄有丝毫的收敛?你知道那龙蛋多大一颗吗?你知道吗?
还没等谢霜华开口,洛月明两臂一伸,比划起来道:这么大!这么大!跟西瓜似的!一胎十几宝!还全他娘是蛋!我一生下来就是吃奶的,他们倒好,全是全是爬行动物!
谢霜华:
谢霜华:
谢霜华:
长这么大,谢霜华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是爬行动物。
但听小师弟如此声泪俱下的哭诉,再想一想当初在水镜里,的确是他化身为龙,欺辱了小师弟,将之禁锢在龙巢之中,肆意妄为。
还迫小师弟化身龙穴,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灭顶之灾,还如同女子一般,怀上了龙胎。
倘若一胎两胎三、四胎、哪怕是一次五胞胎,谢霜华还能勉强出言解释一二,宽慰一番洛月明。
毕竟洛月明现在是只狐狸嘛,狐狸一胎生个五只,其实也不奇怪。
可关键一胎生了十几颗龙蛋,这也忒
谢霜华羞愧难当,自觉愧对了可怜无助还爱哭的小师弟,忽然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扯。
洛月明惊慌失措地道:大师兄!你你要做什么?
月明,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对不住你,你若有气,尽管往师兄身上撒。
洛月明也想往师兄身上撒气来着,关键他又不舍得。师兄与他亲密到,就如同他的影子,他的半条命。
人没了影子就不是人了。若是丢了半条命,还能好好活着么?
我不要伤害师兄!
洛月明坚决不肯动大师兄一根毫毛,固执地将手抽了回来,余光瞥见那长笛还泛起异样的光泽,又羞又气之下,一把抓了起来,作势要狠狠折断,转而想起,要是把这玩意儿给折了,同门师兄弟们就没救了,无能狂怒地啊啊啊几声。
又把身子往大师兄怀里一撞,两臂圈着他的脖颈,又哭又闹的。
谢霜华不太会哄人,尝试着抬手揉捏着狐狸耳朵,一遍遍地将狐狸毛捋顺了,轻轻拍打着小狐狸的后腰,低声道:好了,好了,都是师兄的错,师兄给你赔不是了。
洛月明哭闹了一阵,又觉得很不甘心,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被大师兄修理得够呛,大师兄就一点事儿没有?
这也太不公平了!
估摸着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以闹腾,洛月明心思一转,忽然拍着谢霜华的大腿道:凭什么要我学吹招魂曲?大师兄也得跟着学才行!
好,师兄学。
原本洛月明是想捞过长笛抵在谢霜华唇边的,忽然想起什么,手势呈狂风扫落叶,赶紧把笛子一推多远。又道:大师兄不是会抚琴么?琴呢?拿出来!
谢霜华觉得小师弟真的像只狐狸,炸得狐狸毛根根竖直,小脸还通红无比,可能是腰疼,还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扶着石柱。
晚风自未关严的窗户里涌了进来,吹散他身上轻薄的衣衫,能隐隐约约看见圆鼓的肚皮。
察觉到了大师兄的目光,洛月明羞愤交加,一把将肚子捂住了,气得直拍石柱:我说琴呢?把琴拿出来!给我弹!!!
谢霜华无法,实在不甚明白,但凡洛月明在心魔面前,有这一半的脾气,也不至于被绑住双腕地欺负。
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一拂,面前就幻化出一架通体漆黑的古琴。花纹古朴雅致,还泛起了几分暗红色。
这琴瞧着挺值钱的呵,洛月明蹙紧眉头,冷哼一声,瞥向这琴,可有个名字?
谢霜华点头:有的。
叫什么?
谢霜华不说,抿起了绯红的薄唇,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叫什么都不能说吗?这么精贵的?连琴的名字都不能说?
能说,只是
没有只是,快说!洛月明哐哐捶着石柱子,恶声恶气地跟谢霜华呲牙,狐狸耳朵都支棱起来,显得很有气势,我对你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谢霜华略一迟疑才道:你若是知晓了,可能会不高兴。
你不说,我才会不高兴。
如此,谢霜华才道:此琴名曰上月。
什么?上月?????
其实是四个字,全称是夜中上月,我觉得名字繁琐,适才将夜中二字去了。
谢霜华颇为隐忍地道,想起当初这架古琴还是柳宗师赠于他的,名字也是柳宗师所起,后来与柳宗师的矛盾与日俱增,遂不常拿出来用了。
只在夜下会抚琴一首,以寄愁思。
如今想一想,这古琴的名字颇有歧义,好似冥冥之中早有天意,要他夜中上月。
而那轮明月,既不是玄度,清规,也不是仪景,而是月明。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是他一个人的月明。
两个人的缘分好像早已注定,此生势必要纠缠不清。
洛月明气得哐哐捶柱,咬牙切齿道:故意的,故意的!师兄一定是故意的!
谢霜华平静且隐忍道:我并非故意为之。
我不管!反正师兄今夜得抚琴给我听!不仅得抚琴,我也得考验一下师兄的定力才行!
语罢,洛月明不由分说就上前将谢霜华推坐下来,而后冷哼一声,身子一矮,就藏身于大师兄和古琴之间。
抓起大师兄的双臂,往琴身上一按,洛月明不偏不倚跪坐在大师兄的双臂之间,一抬眸就能看见大师兄因为羞耻,而慌忙躲闪的脸。
我给师兄数着,弹错一个音,就罚师兄喝一杯酒!
谢霜华:可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才更要喝!洛月明把曲谱幻化出来,两手已经摸到了谢霜华的腰间,不怀好意地恶声恶气道:我就不信了,大师兄的定力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看大师兄究竟能错多少个音!
完全将心魔此前对他做的事情,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原本洛月明是想让大师兄坐他怀里抚琴的,可毕竟他们两个上下分明,遂打消了念头,改用别的法子来考验大师兄的定力。
快!洛月明含糊不清地催促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必须将招魂曲整曲弹奏出来!
谢霜华隐忍着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果真对照着曲谱弹奏起来。
古琴和笛子是不一样的,奏出的音自然也不一样,实际上洛月明对乐器这种文雅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天赋。
吹笛子也是被心魔逼迫的,不得已才学会的。
因此压根听不出来大师兄有没有弹错音,一心一意伏身在大师兄怀中,恶意十足地挑战大师兄的定力。
可让洛月明很郁闷的是,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定力果真远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都这种程度了,大师兄居然还镇定自若得很,每一个音都弹得准确无误,甚至连呼吸都一贯得平稳。
好似根本就不受他的任何影响。
洛月明怎么想怎么气,同样都是人,凭什么大师兄能这般镇定自若,自己就被折腾得狼狈不堪。
当即就昂起头来,洛月明怒道:大师兄怎么能这般淡然?
谢霜华:
他不淡然的。一点都不淡然的。
手心濡湿一片,几乎都打湿了琴弦,盘腿坐在地面,脊梁骨都绷得紧紧的。一身白衫早已经被热汗打湿了,此刻紧紧包裹着精壮有力的身躯,隐约能看见他好看的蝴蝶骨。
月明,谢霜华才一开口,声音就哑了,师兄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洛月明恨得磨着后槽牙,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把琴给撞翻了,怒道:怎么不弹了?快给我弹!
谢霜华只好继续给他抚琴,冷不丁察觉到小腹有一丝异样的触感,余光往下一瞥,见那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竟然悄无声息地卷了上来,故意撩拨着,每一根狐狸毛都软绵绵的,还有些濡湿感。
就在不久前,洛月明因为吃痛而卷起了狐狸尾巴,想来就是那时染了点脏。谢霜华深吸口气,一手仍在琴弦上,一手按着了狐狸尾巴,摇头道:月明,不许胡闹,师兄师兄的无情道已破,也是个正常男修,你如此这般师兄也也
也什么?师兄也会感到窘迫?也会觉得羞耻难当?洛月明哼了一声,梗着脖颈道,反正我不管!心魔就是你,你就是心魔!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不能因为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你就能那么欺负人!
谢霜华无言以对,察觉到小师弟越来越放肆大胆,也越来越过分,忽问他:你当真要如此这般,才能消气?
洛月明没吭声,把头又转了回来,恶意十足地对着大师兄呲起了森白的牙齿,狐狸耳朵噗嗤一下支棱起来,故作凶狠道:是又怎么样?
话音未落,后脑勺就被大师兄一手按住了,洛月明冷不丁被大师兄按着了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修长的五指就穿过他的墨发,迫使着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冲。
差点没把他的眼泪逼出来。手劲儿一向非常之大的师兄,此刻仍旧如往常一般坦然自若,一手揪着他的长发,一手抚琴,竟然连一个音都不曾错过。
洛月明现在就是后悔,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失策了啊,失策了!
玩大了!
他方才一门心思只想着,要考验一番大师兄的定力,忘记大师兄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此前大师兄还把他怼在石柱上,从背后将他禁锢住的经历,竟然也没让洛月明长长记性。
头皮都被扯得有些疼,耳边还响着琴音,果然就应了这琴的名字:夜中上月。
师兄!洛月明挣扎着,支支吾吾地说道,行了,行了,我的气消了!不生气了!师兄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可是我的气还没有消,你怎么能任凭心魔在你背上题字?谢霜华抓着他的长发,迫他抬起脸来,低声道:为什么要纵容心魔在你背上,留那种字眼?
洛月明压根不知道心魔在他背上写了个啥,可见大师兄如此这般,估摸着必定是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大师兄也寻了支毛笔,在他背上写了起来。
同样都是师弟,旁的师弟能把自己的师兄压在琴上,各种不可言说。
自己怎么就这么差劲儿,两个师兄这是做什么?在他背上互相写信对骂吗?
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其实,要考验师兄的定力,还有更好的法子。谢霜华丢了那毛笔,早已被怀里的狐狸勾得失了心神,鬼使神差一般,就将人单手揽入怀中,师兄抚琴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听了!!!
洛月明刚要挣扎着逃跑,可被大师兄禁锢得很紧,根本无处逃生。与大师兄抱得很紧,几乎连任何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大师兄居然能厉害成这样,定力也绝了,抚琴和草他两不耽误。这他娘的,跟谁说理去!
我不听了,不听师兄抚琴了,不听了!
要听的是你,不听的也是你,这样吧,师兄教你抚琴,可好?
谢霜华也不等他答应,掐着洛月明的腰,一阵天旋地转,就将他转了一圈,抓着他的手,往那琴身上一按,压低声儿道:抚琴也如你吹笛子一般,不可心急,讲究由轻及重,层叠递进
现在不管是谁跟洛月明说,要由轻及重,层叠递进,他都能抱着对方大哭一场。
第191章 柳小狗对越师兄动了心思
子时将近, 按照先前已经说好的时间,洛月明带着通灵海帆来到了大殿之中。
彼时,裴玄度与长情早已经等候多时, 大殿里乌泱泱站满了天剑宗的弟子,从殿内一直排至了殿外,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黄符, 借此暂且封印住他们的行动。
殿内安静极了, 满殿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洛月明才一走近身,迎面就是一股还未来得及散干净的海棠花香,还夹杂着几分濡湿。
长情特别没出息地当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抬手抵着鼻子, 蹙眉道:好香,你这是千年海棠树成了精了?如何这般香?
洛月明颇为尴尬, 他也不想这样, 关键自打被大师兄完全修理通透之后,连流的汗都是香的, 天生炉鼎之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能像长情这样直白问出口的,那倒真是不多见的。
你少问他的事, 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裴师兄难得出言替洛月明解围,一抬眸就见一道白影晃入殿中,定睛一瞧, 竟又与当初在天剑宗的大师兄一般无二,当即眉心一蹙,有些想询问一二, 周围立马传来了簌簌的声响。
便见身旁那些弟子忽然颤动起来,贴在他们额上的黄符簌簌作响。长情一马当先,怒呵道:不好!又来了!一定是柳仪景试图继续操纵他们!快点想办法, 将他们的元神招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月明点了点头,抬手一翻,那支通体漆黑的长笛便幻化而出,他其实有点嫌弃的,毕竟这玩意儿曾经探过他的道,往唇边一抵,缓缓吹奏《招魂曲》。
说起来也奇了,像他这种对乐器没什么天赋的傻孩子,不仅一夜之间就把《招魂曲》学会了,甚至连曲谱都烂在了心里。
分卷(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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