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中堂聊天,柴伐北却跑到厨房里找高媛报告了一个消息:“娘,我看您在中堂挂的那副画怕要不保了,华相一直瞅一直瞅。”
高媛问:“就是你刚画的那副工笔芍药?红色的那个?”
“嗯。”
“他要是张口,就送他好了。人家为你叔父的亲事跑前跑后怪辛苦的。”
柴伐北点头:“好,我再给娘画一幅。”
“那个倒不着急,反正你这假期有一个月呢,先给我画些团扇来,就画工笔花鸟,不要别的。嗯,小狗小猫什么的也成,闺阁少女喜欢什么,你就画什么就成了。你不是得了块章料吗?刻出来吧,到时候盖上。”
柴伐北:“就画团扇啊?怎么不画折扇?”
高媛笑:“你现在是婚姻市场上的香饽饽,这女人的钱啊最好挣,娘得趁着你现在还有人抢着要,赶紧卖几柄扇子出去,这京城的东西太贵,咱得挣钱啦。”
“娘您有功夫开铺子吗?不是还得给叔父娶媳妇吗?”
“你爹那么喜欢操心,就让他操心去吧,我正好腾出功夫来开铺子。”
高媛把厨房里的菜清点了一番,列出菜单子来:“肉菜是麻辣兔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清蒸鲈鱼、梅菜扣肉,素菜是虎皮尖椒、糖醋黄瓜条、麻婆豆腐,八个菜够不够?”
柴伐北立刻点头:“足够了,娘,只是这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得换个名字,别人会问来历的。”
高媛:“啊?对,的确是,那就改成葱炒鸡丁和肉沫豆腐好了。对了,素菜是不是少了点儿?要不要加个凉拌藕片,再来个干煸扁豆?”
柴伐北:“娘,您忙得过来吗?”
高媛笑:“怎么忙不过来,正好,教你算学中的一门统筹之术。”
柴伐北就看着她忙活,先在锅里加了水,等待水温上来的同时,切尖椒、瓜条、藕片、扁豆、黄瓜、豆腐、梅菜、鸡丁、葱段、肉丝、葱丝、姜丝,手起刀落,极为麻利。等水烧开了,把藕片豆腐放进去过一遍水捞出来,肉丝和鸡丁也逐一放进去煮成八成熟,煮这些的时候切了五花肉、兔肉、收拾鱼,肉丝和鸡丁都捞出来之后,又放了五花肉进去煮,案板上剁了肉馅。
柴伐北都快看傻了,见她手起刀落,放下刀就是笊篱,看着忙乱,却十分有序。等五花肉也好了,开水锅上放上笼屉,放进鲈鱼去蒸。
又在另一个灶眼上架上油锅,等着油温上来的时候,把黄瓜条拿盐糖腌着,五花肉里拌了酱油,用过的案板洗干净了摆在一边晾水。然后就是炸花生、扁豆、兔肉、煮好了的五花肉片。
中间她还拌了藕片放到了盘子里,这就算做完一道菜了。
柴伐北也不过就是她忙油锅的时候,帮着切切菜也就罢了。
等油锅里的东西炸完了,把油倒了不要,先下了调料炒五花肉,放入清水焖着。
转头问他:“看懂了吗?”
柴伐北想了想:“娘,这个统筹之术是不是就是把看着很麻烦费时的许多事,给它安排妥当,就可以省时省力的法子?”
高媛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她也不是学数学的啊,只是当年稍微在中学的时候学过一些皮毛罢了,“娘会的也不多,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
指着锅道:“你可看明白了,为何这么多菜,我要先炒五花肉?”
柴伐北:“可是一会儿要上锅蒸?这样就可以在鱼蒸好了之后直接上锅了。”
高媛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省时间。”
柴伐北略有所思,继续观察。见他娘把蒸好的鲈鱼取出来,去掉葱丝姜丝,却在煮五花肉的锅里取了半勺汤汁浇了上去,然后把鱼放在了托盘:“好了,连同刚才的藕片,送出去吧。”
柴伐北便去送菜,柴文道见他来了,急忙收拾了桌子,又去烫了壶黄酒。
等柴伐北回了厨房,只见他娘已经把五花肉盛在碗里,上面铺了梅菜,放到锅里去蒸了。
这边炒锅洗干净放油,等油热了,加了干辣椒进去,又把腌好的黄瓜条控了水,倒进去只翻炒了两下便倒出来装盘,紧接着便是下一道菜。
高媛一边忙活一边道:“剩下的就是按着顺序炒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啦。”
柴伐北蹲下身子:“我还是帮着娘烧火吧,娘您再给我讲讲这统筹之术。”
高媛笑道:“一边炒菜,一边讲统筹,这也叫统筹啊。”
便将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道统筹学例题讲了,例子极简单,就是烧水的时候同时清洗茶壶茶杯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记这么多年。
柴伐北总结道:“看着简单,其实大有学问,须得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步骤甚是清楚才是。若是不清楚怎么办呢?”
高媛道:“那就提前做个预案,把要做的事情写下来,要做哪些准备也写下来,纸上谈兵之后再去实践。一次不成,就换个法子再试一次,总能找到最合适的。”
柴伐北笑:“纸上谈兵还可以这般用,甚好。”
娘俩说说笑笑,很快就整治出了一大桌子菜来,柴伐北来回几趟去送,最后一趟的时候扭头道:“娘,您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啊!”
高媛却道:“你就在那儿陪客人好了,你和你叔父不一样,读书人的事情他是做熟了的,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你却不行,好好看你叔父怎么和华相相处的,比较一下你爹怎么跟华相相处,你就知道勋贵之间和读书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了。”
柴伐北点头:“嗯,我听娘的。我娘真聪明!”
高媛笑:“你个坏小子,就知道逗我。”
真是个操心的命,这俩孩子哪一个不比她精明啊?她偏偏就是放不下心来,尤其是不放心这个儿子。
文道是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熟了的,伐北却不一样,他上辈子混的是勋贵圈,都是武人。就算是他现在是探花郎了,可骨子里头,还是带着许多勋贵行事的影子。
也不知道他这个性子,对他的仕途有没有坏处。
高媛哪里也不想去,就坐在厨房里休息。柴文远做事不靠谱,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就这么把人给请了过来,也不知道去过了吕家没有,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这个时代男女不同席,人家一个阁老来了,她也不好进去问,也只好静等着他走了之后,找自家人问消息。
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人家准备礼物,只置办一桌家常菜酒席,好像有些寒酸。她手艺有限,人家是阁老,锦衣玉食惯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人家的口味。
要不,再切个果盘端上去?还得准备几样主食才好。准备什么呢?像这样的酒席,好像要喝很久……
高媛就干脆去和面,等面饧着的时候,切了韭菜,油锅里打了鸡蛋搅碎,做个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好了,正好可以打发时间。就算他们吃饱了不想再吃,这东西也可以先存着留着明天再下。
饺子捏到一半,柴伐北又回来了,这回来是要拿热水的。
铫子一直在灶上烧着水呢,高媛问他:“还要添些菜吗?”
柴伐北想了想:“华相特别喜欢那道虎皮尖椒,一盘子几乎让他一个人吃光了,麻辣兔肉也喜欢。我看他倒不怎么吃肉,倒是喜欢夹菜吃。”
高媛:“是不是如今这个季节,就算是华相那样的人家,吃青菜也不太容易啊?”
柴伐北点头:“对哦,这些年吃惯了,竟忘了这个,果真如此。”
高媛笑了:“这个容易,我一会儿再炒两盘青菜送过去,吃韭菜鸡蛋的饺子好不好?”
柴伐北:“好,好极了。”
高媛有些担心:“他们没在说朝堂上的事情吧?”
柴伐北笑:“娘您只管去,没事儿的。我看华相那样子,好像还有些话想跟您说呢。”
高媛便放下手里包的饺子,又去炒了一盘芹菜,拿糖拌了西红柿。想了想,又拿出几样水果来,西瓜、甜瓜、苹果、橘子什么的切成小块,插上牙签,凑了一个大果盘。拿食盒装了,自己提着去了前头。
屋里的四人酒兴正酣,柴文远陪着华相喝黄酒,柴文道叔侄俩拿着米酒充数。华相看他们俩喝米酒就笑得不行,看来是想起了琼林宴。
桌子上的菜也下去了不少,不过那些蔬菜几乎全都吃光了,只留下寥寥几根在盘子里。高媛知道此时的风俗,就算是再好的菜,也不能吃光了的,可见这蔬菜的确是受人欢迎。
见她拎着食盒进来,叔侄俩急忙站起来,柴伐北离门口近,过来接食盒。柴文道则去搬了把椅子,还细心地铺了个棉垫子在上头,又重新拿了一副碗筷酒盅过来。
华相暗暗点头,这俩少年郎是真孝顺。
柴文远起身相迎,华相见他如此,自己暗笑了一声,也站了起来。
高媛急忙笑道:“失礼了。他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仓促之下,也没什么好东西,委屈华相了。”
华相急忙摆手:“哪里的话,高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些。”
柴文道利落地把桌子上的几个空盘子撤了下去,摆上了高媛带来的新菜,还给高媛倒了一杯温热的黄酒。
高媛也不坐,直接端了酒杯在手,对华相道:“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华相好了,只好敬华相一杯薄酒,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干了,您随意。”
一扬脖子,把杯中酒干了。
华相:“多谢高夫人美意。”自己也把杯中酒干了。
柴文远也陪了一杯,只有柴文道叔侄俩肃立一旁,见他们把酒喝尽,上前斟酒。到了高媛的时候却被她阻止了:“好了,我后头还忙着呢。”
转头对华相继续客气:“您坐,您坐。让真武侯好好陪您喝几杯,我就失陪啦。”
华相见她转身想走,怕人家再也不出来,急忙道:“高夫人留步,呵呵,这个……”
抬手指了指堂上挂的画,不好意思说,但这画是真喜欢。刚才跟真武侯透过口风了,这家伙装没听出来,一看就知道做不了人家的主。
高媛笑道:“不过是小儿画的一张画罢了,华相若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怕他胡乱画的,入不了华相的眼。”
华相喜出望外:“高夫人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不瞒高夫人说,家中幼女朝我要了好几天啦,非得让我找幅探花郎的亲笔画不可。偏偏探花郎就画了两幅,全都被皇上收入囊中了。”
高媛奇怪地问柴伐北:“不是说就在琼林宴上画了一幅吗?什么时候还画了一幅啊?”
柴伐北便笑道:“殿试的时候画的。”
高媛唬了一跳:“你这孩子,殿试的时候你不好好写卷子,画什么画啊?”后怕地拍拍胸脯,幸好还是中了的。
柴文道解围:“嫂娘,是他交了卷子之后,在偏殿画的,还是皇上命他画的呢,没耽误考试。”
高媛懂了,对华相道:“见笑了。这俩孩子越大越有主意,好些事都不跟我说。这个大的还好,这个小的太淘气。”
淘气的探花郎就端了一杯茶给她,高媛接过来喝了,这才告退走人。
华相对着柴文远感叹:“真武侯,你亏大了。”
这么贤良能干的妇人,愣生生让他给弄跑了,就连兄弟儿子,也都站在人家一边。瞧这三人相处的态度,果真是把小叔子当亲儿子养的,怪不得状元郎对这位嫂娘如此恭顺,这是完全当亲娘孝敬了。
等到热腾腾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上了桌,华相更觉得真武侯亏了,真是亏大发了。咦,莫非这就是他的报应?呃,不可说啊,不可说。
连吃了两场酒席,华相回到家的时候就不免有些醉意。被家人前呼后拥地迎进了家门,先去书房把刚得的画挂上。怕下人们不小心给弄坏了,非得自己挂不可。
把下人们吓坏了,老爷您还醉着哪,可千万别摔下来啊。
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挂好了,七手八脚地扶下来赶紧送到后院,还是让夫人头疼去吧,醉酒的老爷太不好伺候了。
李夫人还没睡,正等着他呢,一见他醉醺醺地就没好气:“不是说早些回来吗?”
华相笑道:“莫怪,我给你弄回好东西来了。”
李夫人便问:“东西呢?”
“呃,挂在书房了。”
李夫人好气又好笑:“挂你书房了?那是给我的还是给你自己留着的?”
华相有些晕乎:“我那书房,家里除了你,谁还去的?”
这么说也对,李夫人对这一点还是满意的,虽然家里有几房姬妾,可都谨守着规矩,华相的书房在外院,家里除了她这个夫人,也就是几个儿子能去得。
“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弄回来什么了?”
“探花郎的画,工笔金带围,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的吗?”
“哪是我想看啊?是你闺女要看。”
李夫人嗔道,转头一看,华相已经歪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哎呦,脚还没洗呢!”
李夫人气呼呼地吩咐丫头打水,卸了鞋袜给他洗脚。
华相:呼呼呼……
第188章 188.统筹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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