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倒是没想白嫖,准备给个一千,保安却死活不收。他只好搁下一句:“那大哥您白天问问主管,如果要罚款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说下,我来补。”
文东抓着刚从小区花园里薅的新鲜花束,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去,按了下指纹,然后拧把手——没拧开。
他愣了下,再拧下,往里推,没推开。他再按了下指纹,再去拧把手,锁还是没开。
文东改成输入密码,再试了两下,确认门是被华临从里面反锁了。
“……”
大半夜的,万籁俱静,一点点声音都显得很大。华临睡在卧室床上,听到了外门那窸窸窣窣的一阵响,过会儿,那响声停了。
文东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华临等了快一个小时,等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什么也没等到。
他做起了梦,梦里光怪陆离、乱七八糟,说不清个甲乙丙丁,又好像并没有做梦,也没有睡着,好像是醒着的,脑子里在继续想这事。
他有点后悔,他知道有事就该说事,把门一锁拒绝沟通特幼稚,从来没人教他处理事情是用这种白痴办法。但是,就是憋不过那股气。
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都是文东递台阶说软话,这下子文东不那么做了,他难不成就要拉下那个脸吗?凭什么啊,又不是他做了错事,明明是文东不诚实。被张作硬拉去的就直说啊,就算觉得没必要说,那为什么他问的时候故意含糊其辞装在家睡觉?莫名其妙。
华临从这个“诚实”想到了“忠诚”。显然文东不是个忠诚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大概,也从头到尾没想过要成为这样的人。文东从来没承诺过什么。
华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脑子坏掉了吧才被文东蛊动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时受薛有年那堆破事刺激大了才被文东趁虚而入了。不然怎么想他都是发晕了才跟文东那什么。
他甚至,想起了很多年前跟薛有年的开始。那个时候,他就是昏了头。
清晨,闹铃响,华临醒来,觉得这一觉睡了比不睡还累,还好他今天没班,不然他也要请假的,别脑袋发昏给人诊错了病。他是医生,医生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性。
文东在门口坐了好几个小时,没睡也没抽烟、没玩手机,就是靠着门板发呆。
终于,他听到身后门锁响了下,然后门板往里拉开,他没躲,顺势往后一倒,栽在开门的华临的脚上,委屈地说:“临哥,你忘给我留门了。”
华临抽出脚,绕过他,提着垃圾袋往外走。
文东一个骨碌爬起来,把门关好,然后追过去:“我拿。”
华临没松手,平静地看向他,说:“我去吃个早饭,大概三个小时。”
文东笑道:“什么早饭啊吃三个小时,我做……”
“够你收拾行李离开吗?”华临问。
文东的笑一下子僵了,然后渐渐地淡了,他深呼吸了两口气。但凡面前这人不是华临,他就扭头走了。
但偏偏就是华临。
文东已经习惯了向华临投降,他在华临面前压根发不出脾气。
如果说他平时在一些人面前刻意谄媚装贱是为了捞钱或者屈服于钱势财权,那他在华临面前就是真真正正的、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发自内心深入骨髓的本能的贱。华临不会、也从来没拿过任何特权压他,是他出于本能地看到华临就想跪着讨好对方,不图钱,就图华临对他有个好脸色,肯跟他说说笑笑。
他都怀疑上辈子华临是皇帝他是皇帝身边那个死太监!这实在是很操。
有时候他又会特讨厌这种模式。他讨好张作他们,但他心里是觉得自己比那些傻货高的。而他讨好华临的时候,是真的自己把自己看得真贱。没人愿意这么看自己。
就为了那么件事儿,华临反锁门,也就算了,是他不对在前,但现在直接叫他收拾东西滚蛋——
好像他就是条狗。
住这儿是华临非要他住的,现在要他滚也是华临说的。
他想错了,他哪儿是条狗啊,狗都比他强。
电梯来了,华临进去了,文东没进去,转身往房门走去。
华临心想,这样就好,至少在最后挽回了一点尊严,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他看过很多爱情故事,主人公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他看的时候跟着感动被虐,但如果抽离故事,搁到现实中,他就会很理智地告诉自己:不值得,脑子有病才那样。
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只告诉他要自爱,不允许他受点生理本能驱使就抛弃尊严。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变得像薛有年那样难看,仿若低等动物。
华临这顿早饭吃了不止三个小时,他生怕文东收拾东西三个小时不够,万一他回去了撞上就很尴尬。
虽然他并不清楚文东究竟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刚搬来的时候是只有俩行李箱,但后来文东成天添置东西,从衣服鞋袜到锅碗瓢盆,把好好一个极简风房子搞成极繁风,气得华临不行,让他自己负责搞这么多卫生。
估计文东得叫个搬家公司开货车来拖了。
于是,华临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晚八点才回去,结果一开门就闻见菜香味,屋子里开着灯,电视机上播着最近很火的一档亲子综艺,文东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折衣服,听到声音探头看过来,跟没事人一样笑着问:“吃晚饭没?没吃我去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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