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闻言不由得笑起来，“我的姐姐呀，你当初的戏剧学院都学什么了？连北美的院线有提前场都不知道？反倒是咱们国内，此前一直都是没有提前场一说的，咱们这部《葫芦娃》，算是国内第一部设了提前场的电影。因为没有真人演员，也不准备办首映式，所以就跟院线方面商量了一下，设了提前场。”
    程素瓶闻言一脸惊诧，但她很快回想起来，似乎自己在戏剧学院表演系的时候，的确听说过“提前场”这个词？所以当初打电话的时候，助理说《葫芦娃》有提前场，自己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但是，为什么当初就没回想起来过呢？
    忽然之间，程素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笨了很多！
    这些事情，本来是不该的啊！
    自己从来也就不是个会忘事情的人啊！
    但这不重要，只是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而已，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有点重要——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脸上的羞红颜色，不知道是刚才的激情尚未彻底退却，还是此刻脑海中的一抹羞意在作祟。
    她说：“听你叫我姐姐，忽然觉得好害羞啊！”
    顿了顿，她说：“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姐了，叫我师姐吧！不然我会觉得好别扭，好像……好像……”
    李谦忽然笑起来，手臂收紧，笑道：“像什么？”
    程素瓶抬起手臂，轻轻地捶了他一下，不说话了。
    然后想了想，她索性大大方方地道：“那你就叫，反正做都做了，我才不怕，我爸问起来，我就说你死不要脸的缠着我。”
    这个级别的问题，李谦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当时就道：“那你就这么说，大不了老爷子把我逐出师门！”
    手掌在她滑嫩的上臂上摩挲几下，他道：“值了！”
    于是程素瓶又捶了他一下。
    “为了个女人就敢抛弃师门，瞧你这点出息！怪不得外面都把你传得那么不堪！多大人了你，又不是小屁孩，丢不丢人！”
    李谦笑，扭过头来，与她对视着，眼神里有些促狭，“姐，我才二十五岁！”
    程素瓶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有些害羞地剜了他一眼，但这一次，她没有捶他。
    想了想，她笑着，但是很认真地道：“我常常会忘了你的年纪，总觉得已经跟你认识了二三十年似的，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对面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偶尔我伸脚过去逗逗你，就觉得好有意思。但其实，你真的就是个小屁孩，你压根儿还没到三十岁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带着一抹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才有的纯真的趣味，那样纯粹地笑着，问：“你说，咱们认识的另外那些年，都在哪儿呢？”
    李谦笑笑，伸手去摸她的脸，“可能是上辈子吧！”
    程素瓶笑起来。
    然后，她满足地躺回去，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
    房间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窗外起了北风，呼呼地，带着哨子，听着就叫人觉得冷。
    屋里是两个人平缓的呼吸。
    房间里很暖和，暖气很足。
    两个人的身体都很热，刚才激烈的运动所带来的热量，尚未彻底消退。
    忽然，程素瓶说：“我刚才很想说话，特别想跟你说话，但现在，我又不想说话了，但我很想听你说话。”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我就是特别想听你说说话，你跟我随便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行。”
    谢冰好像也这样。
    每次完事儿了，她都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但是会说：“你跟我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行，我就是特别想听你说话。”
    她们两个的性格，似乎有些南辕北辙，迥然不同。
    谢冰是个小甜妞，像个小暖宝，但程素瓶就是个永远都那么镇定、大气、舒朗的性子——她们在这个时候的要求，居然完全一样！
    李谦想了想，问：“我问了下你的机票时间，当时还以为你会在美国去替我看看《葫芦娃》的提前场，为什么没去。”
    程素瓶笑笑，捂脸，“我当时真的以为只有国内才有提前场的！”
    李谦也笑，“对，我给忘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在纽约逛街，都买什么了？”
    听他问到这个，程素瓶又笑，有些害羞那种，然后道：“也没买什么啊，就是买了双鞋，买了双小靴子，买了条裙子，我蛮喜欢的，改天穿给你看！”
    李谦点点头，说：“好！”
    但这个时候，程素瓶没忍住笑，虽然身体没动，但似乎浑身都在笑。
    李谦扭头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没忍住，扭过头来，看着李谦，人笑着，脸有点红，下意识地小声说：“我还买了一套布料很少的衣服。”
    李谦笑起来，也换了小声音，道：“改天也穿给我看看！”
    程素瓶点点头，但却笑得更厉害了。然后她说：“我没买过那种东西，你不知道，当时我就觉得，好像全商场的人都知道我在买那种内衣，好像大家都在看着我，啊……那种感觉，真的是很难为情啊！”
    “但其实呢，我偷偷观察了一下，人家售货员特别平静。等到付了钱拿着东西出来，我自己回想，都忍不住笑话我自己，都多大的人了，这点事情都不懂？人家是开店卖衣服的，哪里会嘲笑你？但是不行，我当时就是会觉得特别难为情！”
    她说着说着，李谦也跟着笑起来。
    是的，有些时候，有些人，似乎脸皮一直都厚不起来。
    比如自己，比如程素瓶。
    尽管身上顶着花花公子的大招牌已经好多年了，尽管男人嘛，哪怕一点都不饿，看见那些活色生香的美女，依然会感觉很馋，尽管其实只要想吃，是真的不费力气就可以吃到的，但是……下不去手！
    自己就会感觉不好意思！
    自己就会感觉自己已经是个人渣了，不能在人渣的道路上越陷越深，不能继续更加的人渣了！
    所以，就是这样一件小事，两个人都笑了好一会子。
    就像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儿老太太俩人出门买菜，在超市里逛了半天，也选了一大兜子的菜，结果出门结账的时候发现没带钱。于是从此之后，不管什么时候说起这件事来，俩人都会互嘲加自嘲地笑起来，一笑就是好半天。
    笑罢，两人又都不说话了。
    窗外野风呼啸。
    忽然某一刻，程素瓶说：“我让小夏帮我订了明天上午的机票，九点。”
    李谦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时间，道：“已经快四点了。”
    然后他扭头看着程素瓶，道：“要不你睡会儿？”
    程素瓶摇头，“不想睡。”
    顿了顿，又道：“还是想听你说话。”
    于是李谦笑笑，道：“嗯，那……对了，你在美国街头逛街，没人认识你吧？”
    程素瓶摇头，“完全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李谦笑笑，叹口气，“没办法，想把中国文化推到美国去，难呀！这回之所以能弄起来那么大阵势，好像是整个欧美西方世界都在关注、都在热议，主要还是因为新鲜，第一回嘛，而且又是米莉·菲儿助阵，又是几大电视台争相报道之类的，所以好像是一下子就红了！”
    “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持续性！”
    “而没有持续性，没有持续的关注和热议，其实就是过眼那一阵子的事儿，根本就谈不上红！”
    程素瓶点点头，“是这么个事儿。”
    顿了顿，她忽然问：“对了，《葫芦娃》的票房该出来了吧？怎么样？”
    李谦道：“去接你之前，刚拿到北美那边的午夜场信息，整个北美两千多家影院，基本都安排了午夜场，但上座率不是很理想，整个午夜提前场，一共只有九十多万美元的票房。不过，这基本上在我的预估范围之内。”
    顿了顿，他解释道：“这种动画电影的午夜场，一向上座率有限，合家欢的类型嘛，是很少会有家庭带着孩子半夜去看电影的。更何况，《葫芦娃》还是一直都打着‘东方动画’的标签在宣传的。所以理论上来说，提前场拿到的票房，应该是有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前几天的话题给吸引过去的。”
    “这批人，可以理解为对东方文化东方艺术比较感兴趣，也可以理解为是一批比较有猎奇心理的人。所以事实上，对于整个票房来说，这批人带来的票房，其实意义不大，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
    程素瓶点了点头，又问：“国内呢？”
    李谦闻言笑了笑，道：“国内的话，也在预料之中，首日一千七百多万，我已经很满意了！”
    程素瓶眼珠转了转，忽然道：“这么说就是，有人不满意？”
    李谦笑起来，扭头看着她，道：“我姐从来都是那么厉害，一句话里能听出我所有想说的东西。”
    程素瓶笑笑，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于是李谦道：“动画公司那边，对这部电影寄望太高，其他人还好，尤其是原本就一直在做动画的那些人。其实我们都很明白，这是第一部走进电影院跟大家见面的国产动画电影，大家以前都习惯了在家里的电视机上看动画片，别说咱们，就算是美国过来的动画片，其实票房也不能算多理想。”
    顿了顿，他感慨道：“动画电影这个市场，在北美，已经基本成熟，在日本也很成熟，但是在欧洲，尤其是在国内，还很不成熟，还需要慢慢培育。”
    说到这里，他扭头，跟程素瓶对视着，笑着道：“但是，这部电影老曹投注了很多的心力啊，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丝毫都不比我少！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于我们事先预估的国内三亿票房就算满意这个说法，他其实并不太满足，所以，看到首日票房还没过两千万，他很失落。”
    程素瓶闻言缓缓点头，点评道：“曹爷是个做事情较真儿的人！”
    李谦点头。
    其实何止曹霑。
    金汉、韩顺章、鹿灵犀、孙玉婷……明湖文化旗下现在汇聚的这批人才，几乎每一个都是做事情很较真儿的人。
    只不过大家性格不同，侧重点不同，所以表现出来各有各的方式罢了。
    顿了顿，程素瓶问：“那现在看，票房能过三亿吗？”
    李谦想了想，道：“还不好说！毕竟只是第一天，又不是节假日，国内圣诞节也没假期！必须得等着看接下来几天的市场表现，尤其是周末的表现再说。”
    顿了顿，他道：“这部电影，其实风险很大。说是我的导演作品，但跟我原本的电影观众群体，重合度很小。而国内的家长们，是不是会舍得花钱带孩子去电影院看这样的一部动画片，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笑容，道：“其实这种动画片，晚几年再推出，效果可能会更好！但是，我们不能等啊，不能等外国人来为我们培育市场，我们必须自己培育市场，从一开始就把观众拉到我们这一边的审美口味上来。”
    程素瓶听得似懂非懂，“为什么晚几年会更好？就算是几年之后，不还是跟现在一样，是第一部国产的动画片吗？”
    李谦笑起来，还眨了眨眼睛，道：“但是到那个时候，我的很多早期的歌迷、影迷就都结婚有孩子了呀！”
    程素瓶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忽然笑起来。
    还真是。
    偶像这个概念，即便是属于全民的，却也只能是一代人的。
    李谦已经足够全民通吃了，但他毕竟太年轻，而且出道至今也只有六七年、七八年的工夫，他的歌迷、影迷，以及所有的粉丝，虽然有的是中年人，但是占比重最大的，肯定还是年轻一代人。
    他们有些可能已经结婚生子，但大部分还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笑着安慰李谦，“现在也没事的，你长得帅，全年龄段通杀！就算是现在那些小孩的爸爸们不喜欢你，对你没感觉，孩子们的妈妈们，也会带着她们的孩子去电影院支持你的！”
    李谦哈哈地笑起来。
    笑罢，他道：“希望是这样吧！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做这部《葫芦娃》，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赔钱的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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