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还在,昨天的位置,鲜嫩嫩的。
陈念蹦着去陪方知著,没有提花的事,方知著也没提。
第三天,花依然在。
第四天,花开始有些打蔫。
陈念给花换了水,又剪了下枝,这把雏菊再挺了两天,终于到了凋谢的时候。
陈念算着日子,这天给方知著准备的小惊喜是巧克力。
之前的巧克力没能给出去,现在肯定是没问题了。
结果刚进院门,就有小朋友跑到她面前,拽她的衣袖跟她说:“方芝在哭。”
陈念一愣,问她:“方芝在哪儿?”
“后园子里。”小朋友把她往后园子扯。
陈念抓着她的手让她松开了自己的衣服:“我知道地方,我先去了。”
她冲了出去,扯开小朋友只是怕跑太快带倒了她。
陈念一直怕方知著在福利院受欺负,这里的小孩子太多了,老师和院长没法关注到每一个孩子,方知著的性格又孤僻,被欺负的时候没人帮她。
陈念一路奔到了后园子,方知著的确在。
她蹲在菜园子的角落里,小小的身体团成一团,陈念四下瞄了瞄,除了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陈念放慢了脚步,到了方知著跟前。
方知著的确在哭,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得死紧,但身子还是因为哭泣止不住地在颤抖。
陈
念的手掌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在了方知著的背上。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打,安静地抚慰。
终于,方知著身子不抖了,人也动了动。
陈念看到了一张哭得眼睛通红的侧脸,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她鲜少能看到方知著哭泣,成年后的方知著总是在笑,碰到不好的事情最多就是冷着脸,而后便会极其快速有条理地应对。
方知著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是在演戏的时候,角色需要,剧情需要,她可以哭到让观众闻之落泪,肝肠寸断。
陈念看这些戏的时候也哭,哭完了找方知著诉苦,方知著还会笑着安慰她。
都是假的,方知著总是这样说,别怕,都是假的。
现在是真的。
现在的方知著,每一滴眼泪都是真的。
陈念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纸巾,试探地挨上方知著的脸颊。
纸巾很快洇湿,陈念的指尖碰到方知著的皮肤,又凉又软。
“太冷了。”陈念道,“这样哭很难受。”
方知著低着头,眼泪还是在往下掉,掉进泥土里,她指着那片土说:“死了。”
陈念看向那土,问她:“什么死了?”
“花……”方知著的声音都是哑的,她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花死,了……花都死,了……”
陈念愣住,方知著抬头看向她,那双眼睛被泪水泡得像雾蒙蒙的星球,眉头蹙着,就连嘴角都在难过地下垂。
她道:“人也,会死,都会,死掉……”
陈念不知所措,陈念无法回应。
是的,植物会死掉,动物会死掉,你最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死亡到底是什么?死亡到底代表着什么?我们要怎么面对死亡,面对死亡后的痛苦、悲伤,和日日夜夜把灵魂都扯碎的思念。
陈念无法回答。
尽管在这具幼小的身体里的是个成熟的灵魂,正因为在这具幼小的身体里的是个成熟的灵魂。
她经历过生、经历过爱、她实现过梦想、她坠入过深渊……
但她仍然无法面对死亡,哪怕她可以望见一
个活生生的方知著的现在。
第12章
陈念陪着方知著在小菜园里蹲了许久,直到方知著的眼泪止住。
方知著偏头看她,问她:“你哭什么哭?”
陈念指着地:“那是我的花,我不哭谁哭。”
方知著:“你送给我了。”
陈念:“那我心疼一下钱。”
方知著“扑哧”一声笑了。
她站起身往外走:“你的钱也不是你的。”
陈念跟在她屁股后面:“就是我的,是我存钱罐里存的。”
方知著:“那也是你爸爸妈妈给的。”
陈念:“还有我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姨姨……”
方知著:“所以说不是你的。”
陈念背着手,假咳了两声:“行吧,那就是心疼你。”
方知著不说话了。
小杠精没了声,陈念斜着眼睛偷偷看了她一眼,方知著蹙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回到了宿舍,陈念给方知著吃巧克力,方知著从抽屉里拿出个白白胖胖的雪花霜,递到她面前。
“什么啊?”陈念愣了愣。
“抹脸的,”方知著抬着眉毛,一副大小姐的模样,“你没见过吗?”
陈念哪里没见过,陈念跟方知著好那些年,什么大牌的化妆品护肤品没见过。陈念只是没想到,方知著会主动给她这东西。
陈念勾起唇角笑起来,人还是要矜持一下:“干嘛啊?”
“哭那么久,脸会皴的。”方知著拧开盖子,“抹一下就好了。”
陈念:“那你哭得比我厉害,你也要抹。”
“切。”方知著伸手进去抹了一块,在手心化开了,熟练地擦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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