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问我她这样是不是特别过分,毕竟那对养父母把她从孤儿院接了出来,给她吃给她喝,还供她上学到十八岁。”陈念捏住了一把勺子,指尖轻轻地滑在勺子柄上,“芝芝,你觉得她过分吗?”
“不过分。”方芝回答。
没什么可犹豫的,也非常真诚。
真不过分,作为一个同样被领养的孩子,方芝在陈念家里感受到了真正的爱,她被这样的爱包围着长大,更明白方知晓那对养父母做的是多么禽兽的行径。
他们或许没有饿着她,没有殴打她。但他们在一个孩子思想还没成型的时候,就给她灌输成年人那些最低级、最卑劣的想法,他们企图让她相信,世上所有一切都是交换,所有一切都可交换。
为了向上爬,为了那些虚妄的掌声和金钱,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包括一个人的人格和尊严。
“要是他们成功了。”方芝道,“他们会彻底毁了方知晓,毁了她的人生和未来,让她只能在烂泥里爬。”
“还好,”方芝笑了笑,继续吃饭,“方知晓很清醒,很勇敢,她逃脱了那个牢笼。”
“嗯。”陈念捏了捏有些颤抖的手,将双手置于桌面下,慢慢地调整呼吸。
从方芝嘴里听到这样的分析,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方知著站在她面前,同她开口,说出那些被掩埋的曾经
。
就像一块内里腐烂的疤,揭开了尘封的疮痕,伸进去一把尖刀。
还好,方知晓逃脱了那个牢笼。
还好,方芝现在坐在她对面,自信,健康,快乐。
她说完这些,可以继续安稳地吃饭,静静地同她笑,还要问她,公司到底给人家方知晓开了什么样的条件,能不能帮助人家实现梦想。
陈念的呼吸回归平稳,心里的石头轻飘飘上升。
她同她继续聊下去,两个安然无恙的人,一顿久别重逢的晚餐。
尖刀清除了腐肉,但没有痛感,只有等待新生的开慰。
吃完饭,陈念心下熨帖,四肢也都暖了。
方芝抬手,把自己吃饭时扎起的长发放下来,那簇紫色非常耀眼,给又乖又甜的长相添了些叛逆。
陈念起身,拿起了两人的包,道:“走吧。”
方芝接过了自己的包:“去哪里呢?”
陈念看着她,方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又上来了。
陈念挑了挑眉,道:“我看你还是不够累。”
方芝抿抿唇,从包里掏出支口红,补了补唇色:“还可以。”
鲜亮的红唇,带着点果冻的质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吸引走人的视线。
陈念指挥她:“把外套穿上。”
方芝照做,这个时候倒是挺听话。
两人出了餐厅门,外面冷风一刮,路灯一打,飘下几片雪花来。
车就停在门外,陈念担心方芝冻在外面的那一小截腿,匆匆过去帮她拉开车门,方芝却没有上车。
她停在原地,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墨一般的天空。
陈念催她:“快过来。”
“不要,”方芝施施然道,“我好久没见雪了。”
陈念只得又到了她跟前,跟她一块,仰头看那飘下来的小雪粒儿。
“这哪里算雪啊,上上周那场才大呢,他们在公司门口堆了三个雪人。”
方芝回头看她,蹙着眉头:“这不是今年北市下的第一场雪吗?”
陈念:“不是,今年冷,这算第三次了。”
方芝一下子失去
了看雪的兴致,她拉住了陈念的胳膊,快步把她拽回了车里。
两人在车内坐定,助理回头问她们去哪儿。
陈念看向方芝,方芝双手环抱在胸前,下巴尖搁在胳膊上:“先去你那看看吧。”
嘿,还先看看。
陈念心里嗤笑一声,觉得如此幼稚的手法,已经无法惊起她心里的波澜了。
她跟助理说:“去我家。”
然后打开手机搜索家附近的酒店,把页面怼到了方芝面前。
“选一个。”陈念道,“这几家都不错,有时候公司来人开会时间晚了,就住这几家。”
方芝顿住。
陈念给她推荐:“这个还剩个大床房,干净,敞亮,内饰是你喜欢的粉色。”
方芝:“我什么时候喜欢粉色了?”
陈念瞄一眼她的头发:“喜欢紫色了?那咱们选个紫的。”
方芝抿紧了唇,脸上五官凝固成一个八方不动的表情,陈念巴拉拉又说了一堆,态度坦诚,利索大方,一点都没有不舍挽留的意思。
方芝抓过她的手机,随手戳下去,按了预定。
陈念:“……”
方芝:“……”
酒店电话打了过来,方芝拧了拧身子看向窗外,陈念只得接起电话,流水一般顺利地被店员问着订好了房间。
电话挂断,陈念:“……”
方芝:“……”
吃饭的地方离家本来就不远,陈念想着不让方芝折腾,吃完就睡,多舒坦。
现在倒好,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开始battle,越战越幼稚,真还就让风尘仆仆归国的人,去住酒店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陈念道:“那个……”
方芝:“小包我拿着就够了,行李就放车里吧,明天顺便拉到机场,回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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