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那个总是给她带书来的男人。
…
在“白房间”里,他也是唯一一个不戴头套的人;他的白大褂前有一个银色的卡,其他人并没有;他可以单独进入“白房间”,其他人似乎没有这样的权限。
在第三次实验室时,希斯莉被拘束带反捆在车床上,正面撞上了他的目光。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某种柔软的情绪,奇怪、不忍,甚至愧疚,像书本里形容的嫩绿色的春天。
在那一天,希斯莉对男人的样子忽然印象深刻起来。
这和“他的脸孔是否比旁人俊朗”无关,一片灰暗中,他的眼神就会天然比其他人闪闪发亮一些。
渐渐地,希斯莉学会了数心跳。
三千,三万,三万六千零八下后,他就会带着新的书本来见她。
书本可以告诉她什么是春天,却没有告诉希斯莉,为什么每次男人看见她蹲在“白房间”最近的入口处,都会抱怨着将她拉起,一边象征性地替她拍拍裙子,一边从眼睛里露出不可思议的柔软亮光来。
“你知道吗?”
终于有一天,男人对她讲述了书本以外的事情。
“我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儿,几年前………”
说到这里,他就不再往下了,而是冲她笑笑,但希斯莉总觉得,他嫩绿色的眼睛,已经快要滚出泪珠来了。
下一个三万六千零八,她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学会了一个崭新的词,自顾自决定这作为“安慰”相当合适。
“她去了天国!”
希斯莉记得自己揪住他的白大褂,这样追着他问,“天国、天国是个好地方吗?”
男人望着她,张张嘴又闭上,仿佛成了一个风化的滑稽木偶。
“我希望是。”他语无伦次道,“是的,我希望是……”
啪嗒。
一滴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滴在希斯莉手背上。
第一次碰到“水”的希斯莉有点好奇,下意识地凑过去接,于是她的手心里渐渐有了一小汪水。
冰凉、透明。
———————眼泪原来不是嫩绿色的。
她那时候想。
…
在她面前失态地哭泣过后,男人来得就不大频繁了,可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陪她玩上好长一段时间,有的时候是陪她玩桥牌,有的时候是帮她用书搭起一间小房子。
有的时候,他还会给希斯莉讲故事。
讲他的小女儿,讲她是如何喜欢被父亲举高高在空中飞翔。
讲她的童言稚语是想成为一只能够长出翅膀的飞鸟。
讲他和他妻子去约会时,他的小女儿总是喜欢趴在玻璃窗上,向下欣赏城市里的景色。
“城市是什么?”
在聆听这些故事的时候,难以想象的快乐从希斯莉的胸膛里窜出,她忍不住问。
男人让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在书本里读到的每一样事物。
在她想象好后,她需要自己用不同的语言复述出来,再由男人向她解释,这样的想象是错是对。
她学习了很多单词,父亲、家人、爱,男人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即使每一遍的意思都不一样。
“父亲———坦诚。”
他说,“父亲———爱。”
“家人———陪伴。”
在他这样垂眸看着她时,希斯莉觉得他又要流泪了。
“爱———温暖。”
“像衣服、像房间的地砖一样温暖吗?”
她有点迷惑地问。
“温暖到你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留住她们。”
男人回答。
他的声调在说出这些话时显得无比笃定,就像在说“太阳是热的”或者“草是绿色的”一样,于是希斯莉将他说过的话一一记下,当作真理奉行。
…
希斯莉从来都没有计算过他来了几次,就像她明明知道一分钟心跳有多少下,却从没在脑海中计算过这个问题。
随着他每一次到来,他的笑容越来越苍白,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重——————她后来才知道,那是尼古丁燃烧的气味。
希斯莉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她读完了《爱丽丝梦游仙境》,又躺在地上,数了三十万六千零八下心跳后。
他的脸色比“白房间”的墙壁还要难看,让她跟他过来。
她去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红色,有一股蛋白质烧糊了的气息。
凉气从脚底一直渗到指尖,希斯莉想要回到“白房间”穿上鞋子,他却只是推着她,让她跑,跑得再快一点。
跑啊。
他的手像冰冷的钢铁,推得希斯莉身上的骨头硌啦作响。
跑啊………快点!
——————不要回头!
他的呼喝跟在她身边,像极了凶悍的野兽,绝望、刺耳,让人遍体生寒。
希斯莉眼前刹那间一片模糊,眼泪刺痒地从脸颊上滚落,痛得她在那一刹那弓下身子,几乎无法移动,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刹那,每一件都让那时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但她还是继续向前奔跑着。
嘭。
嘭。
哪怕枪声在她背后响起。
…………
哪怕痛苦的喊叫声变调为濒死的鸣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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