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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欢 第37节

    回到住处时大概半夜三点,月色浓稠,俯视人间。
    她在铁门外游荡了许久,终于决心回玻璃屋。轻手轻脚的摁下密码,门打开,屋里一片黑暗,这包容一切悲伤情绪的寂静令她稍稍松口气。
    他果然是睡了,或者压根就没过来住,她需要一晚的时间来缓解情绪。
    等明天太阳升起,一切恢复原状,她还能笑着做他乖顺的情人,听话的女伴,聪明的宠物,亦或一件美丽的藏品。
    乔曦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换了鞋,光脚踏进屋内,摸索着前进,正准备上楼去,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
    “舍得回来了?”
    屋内是绝对的安静的,又很黑,突然响起人声实在是恐怖,她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贺时鸣坐在沙发上,听见这声尖叫,眉宇间浮上一层烦意。他在这等了整整一晚上,跟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得到的都只是冗长的嘟嘟声。
    他什么时候等过一个女人?这种事根本不在他的认知范畴以内。
    在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原以为他的耐心就要到头了,却没想到竟然持续了整个晚上。
    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等她。
    她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他这样狼狈?
    乔曦心下茫然,在黑暗中去寻声音的源头。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她模糊的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个人坐着。
    是他。
    竟然还没睡?
    “还不过来!”男人烦躁的语气,仿佛耐心尽失。
    乔曦听出来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没有犹豫,当即朝他走去。四下很黑,她走的很小心,怕撞坏了随便哪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她像激光瞄准器,是这黑暗中一个小红点,忐忑地朝目标移去,只可惜她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转念一想,就算有子弹,她会开枪吗?
    舍不得。
    注定伤不了他,只能伤己。
    乔曦越靠近他,一股浓涩的烟味就越明显。
    他平日里并不抽烟,只有在很烦躁或者发脾气的时候才会来一根,作为纾解。他有一次笑着抱她,说他若是成功戒了烟,曦曦是不是该换一个方法补偿他的瘾。
    他每每抱着她,在她耳边下-作的调-情,她羞愤不安,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享受这种场面。
    享受和他共-情-沉-沦。
    即便是肮脏不洁,都让人上瘾。
    她走到他的面前,问:“怎么还不睡啊....”
    贺时鸣从黑暗中抬头瞧她,月光在她周身踱上一层浅金色的晕影。颈脖上那颗璀璨的紫钻在黑暗中无比抢眼。
    在他威逼利诱下,她才肯戴。
    “我给你打的电话,你没听见?”黑暗遮不住他话音里隐忍的怒气,反而凸现的更清晰,和他指尖夹着的那根烟一样,让人无法假装此时的氛围很平静。
    乔曦下意识抓紧跨在身上的链条包,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整个晚上都没有看手机,“我没有看手机....”
    贺时鸣把手中的烟头往瓷缸里掷去,有些狠意,乔曦看见那橘色的火星在黑色中划出一道光。
    “出去玩也该有个限度,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人带你玩就玩野了?”
    乔曦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是啊,她的行程得向他汇报,她去见谁也得告诉他,她不能玩到很晚,但他却可以彻夜不回来,连一个电话也吝啬给她。
    她再怎么玩也比不过他野,他都能同时玩好几个不是吗?
    “我再怎么玩,也比不过你。”她闷闷的说,不言而喻的讽刺。
    贺时鸣的目光骤然一沉,“乔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侧过头,看窗外的月光。
    若不是遇见她,贺时鸣都不知道他能这么好脾气,好风度,到了此时还可以忍着不发火。他静默几息,然后伸手去攥她的细腕,连扯带拽把人弄到沙发上。
    乔曦觉得好痛,他的手劲大,虎口卡住腕骨那处,身体轻飘飘的就被他摁在了沙发上,他还不放手,梏的更用力。
    她觉得自己的骨头要碎在皮肉里了。
    “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贺时鸣眯了眯眼,语气尚算平静。
    乔曦被他抵在沙发角,像一只砧板上垂死的鲶鱼,一把好重的刀压在上头,只有尾巴还能微弱弹动。黑暗让所有感官都变得更敏锐,她感受到他焦灼的呼吸里带着丝丝苦涩的烟味。
    见她沉默,贺时鸣沉哑的问:“不说话?”
    她不动。倔的很。
    她倔起来的时候最容易让他失控。
    “行,不说话,那就别说。”他扯落领带将其封在她的唇上,死死捆住。
    乔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惊恐的看着他。他比平日里更加暴烈,也不再控制力道,她觉得他是在报复,或者惩罚。
    她的嘴被绸缎质地的领带封住,说不出话来,透出断断续续的哭音,泪水滑落下来,洇湿了领带,睫毛胡乱颤动。
    贺时鸣没管她,专注的做他当下该做的事。目光不经意瞟见她的神情,那种空洞的,死气沉沉的绝望激怒了他。他用力把她转过去,不想看到她的模样。他钳住她的双手,让其反背在身后,蝴蝶骨凸出来。
    像被砍断翅膀的天使,被撒旦拉入地狱。
    乔曦第一次这样深刻的理解何为“invasion”一词。
    伴随着巨大的疼痛和羞耻的欢瑜,她觉得世界从黑色变成了白色。雪亮的白。无法包容任何悲伤的白。
    猎猎旌旗扎在她的心房。
    她只是他的殖民地。
    ......
    之后移到了卧室,许是觉得那根紧系的领带很碍眼,他大发慈悲的替她解开束缚,在她耳边轻轻哄着。
    “曦曦,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室内开了一盏昏暧的壁灯,好似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她只觉得好温柔。
    那双诱人沉沦的凤眸里全是热烈的情愫。
    她想,他们的区别在于。
    假装爱一个人好简单,假装不爱一个人则好难。
    “....你喜欢我吗....七哥。”她的声音是夏日里被骄阳炙烤过枯木。
    贺时鸣像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童语,笑着去吻她的眼睛,极尽缱-绻,“喜欢你,曦曦,好喜欢你。”
    她闭眼,痛恨自己沉不住气。
    “那你....喜欢别人吗?”
    贺时鸣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如此不对劲,所有的烦躁在一瞬间散尽,他喜欢她痴痴地,小心翼翼地问他喜不喜欢别人。
    他忽然觉得,从今往后都只有她,也还不错。
    至少,他是真的挺喜欢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一件东西。
    乔曦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像一滴露水,一寸一寸地自叶上滑落,只差一点就要融入泥土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他捞起了这一滴露水。
    “曦曦,喜欢了你还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只有你,只想要你一个。”
    他吻住她的耳垂,将这句致死的情话送入她的耳里。
    乔曦战栗,猛烈的回抱他。
    如果有一瞬间她想过是不是能和他走到永远,那一定是此刻,她发疯一般想独占他,想拥有他。
    虽然她知道她所求的这些都是徒劳,是虚妄,是这人世间她最不该渴求的不具象。
    她默默地想,她不是一个情人,一只宠物。
    她是他虔诚的信徒。
    明知他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却还是选择了爱他。
    是的。
    她爱他。
    -
    之后的几天,贺时鸣推了好多工作和应酬,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多,陪她的时间也变多。
    很多小事,他也尽量满足她。
    比如吃人均一百的餐厅,大晚上压马路散步....
    她最近接了新戏,一部都市爱情电视剧,大约一个月后进组。这部戏还是乔曦央求他好久,他才同意让她拍的。
    乔曦再三保证,按时给他回电话,只要不拍摄,微信保证秒回,并且每天都会发照片给他。
    贺时鸣一眼就看出她这些花招,若不是看着这部戏就在陵城本地拍,她不用天天住在剧组,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她。
    其实乔曦的社交已经算很简单了,除了工作,就是去医院陪着乔岭。她的朋友并不多,能玩到一起去的也就一个舒涵。
    那天凌晨三点回家,让贺时鸣等了整整一晚上,男人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了萧叙,问那晚是什么情况,原来是舒涵把她带去了夜店,嗨到凌晨两三点。
    之后,他勒令她不准和舒涵玩,若是要玩也必须晚上十点之前回,或者给他打电话,他去接。
    乔曦无语,不懂他为什么能占有欲这么强。
    明明看上去是对万物都不上心的男人。
    她跟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对何事这么执着过。
    至于那天在商场撞见那个女孩的事,被乔曦当作一个秘密关进了最底。
    她讽刺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
    既然做不到狠心离开他,那就做一个囫囵清醒的人。再者,若非他喊停,她又怎么能轻易的退出?
    今日是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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