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仗人势的东西。”沈映嗤笑了声,“这事倒也提醒朕了,宫里这股子歪风邪气,是该好好治治了,得让这些习惯了踩低捧高的人都清醒一下,明白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朔玉问:“皇上要传召李宝英吗?”
沈映不屑一顾道:“跟一个狗腿子有什么好说的,要说,也是跟他的主子说。去,传郭大伴来永乐宫。”
朔玉道:“遵旨!”
朔玉正要出去,又被沈映叫住,“等等,你说在今日内官监吵架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朔玉回答道:“回皇上,她是昌平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名叫秋词。”
“她倒是个忠心又有骨气的丫头。”沈映点点头,“你把朕桌上这盘冰镇的葡萄送到长宁宫给秋词,就说是朕对她忠心护主的嘉奖,过去的时候选人多点的道,让这些人看了后也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一个为奴为婢该做的。”
沈映并不觉得宫女太监就有多低人一等,他平时对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很是宽容,就算有人犯错,他顶多也就是出言责备两句,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哪个太监宫女有僭越之心。
这个时代如此,君臣有序,尊卑有别,若是颠倒了尊卑,那以后还会有谁会敬畏他,服从他的统治?
本来以为郭九尘接到传召后会故意拖延时间很晚才到,毕竟他以前就不怎么把小皇帝放在眼里,在皇帝面前向来居功自傲,可这次竟然还不到半个时辰,沈映就听到小太监在外面通传说郭大伴求见。
沈映有些诧异,郭九尘居然这么听话地就来了,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沈映宣了郭九尘进书房,还没来得及开口责问,郭九尘就先行礼告罪:“老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沈映拍了下椅子扶手,这老狐狸,今天跟这儿唱的又是哪出?
“郭大伴何罪之有啊?”沈映明知故问。
郭九尘道:“启禀皇上,内官监掌印太监李宝英,自恃是老臣的干儿子,竟然敢对昌平长公主不敬,以下犯上,实在是罪不可恕,老臣来之前已经罚了他二十大板,此刻他就跪在永乐宫外面,还请皇上发落!”
沈映背靠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朕怎么听说,那李宝英不承认克扣长宁宫的份例,是长宁宫索要无度呢?这件事朕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呢,郭大伴就先处置了李宝英,未免也太心急了点,万一有错的不是李宝英,那你岂不是罚错人了?”
郭九尘一脸正色道:“皇上,不管内官监有没有发放长宁宫的份例,但昌平长公主是主子,李宝英是奴婢,主子哪怕错了,也是对的,做奴婢的,哪有质疑主子的道理?所以老臣认为,李宝英该罚,也叫其他宫女太监知道后不敢再生轻慢主子的心。”
郭九尘这么毕恭毕敬,沈映却一点儿不感觉痛快。
因为沈映明白,郭九尘对他的恭敬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担心自己私造龙袍的事东窗事发。
他表面上大公无私地处罚自己的干儿子,不过是做戏给人看,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郭九尘是个多么懂得上下尊卑的人,就算之后有人把那件龙袍拿出来指认他,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别人陷害。
沈映看着郭九尘那张虚伪的脸,暗暗捏紧了拳头,老狐狸,可真有你的。
“到底还是郭大伴明事理,既然郭大伴已经大义灭亲打了李宝英二十大板,那朕就看在郭大伴的面子上不另外再罚板子了,就革除李宝英内官监掌印太监一职,罚去神宫监去扫太庙吧。”
郭九尘恭敬地行礼道:“谢皇上仁慈!”
等到郭九尘离开了,明明这次处罚了郭九尘的干儿子,拔掉了内官监的一颗眼中钉,算起来是沈映占了上风,可沈映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浑身都不得劲儿。
郭九尘的恭敬都是装出来的,若是他一天找不到被劫走的寿礼,他就会装一天恭敬,行事滴水不漏,让沈映就算知道郭九尘有僭越谋逆之心,却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所以,要想让郭九尘卸掉伪装,那就必须得把龙袍给他送回去,没了把柄,这样他才会继续有恃无恐,等到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也就是他露出马脚的时候。
沈映想明白了这点,带上那件龙袍悄悄去找了凌青蘅。
沈映到了凌青蘅宫里,屏退左右,关起宫门,两人进了内室密谈。
沈映将装着龙袍的包袱放在桌上,“朕要你想办法把这件龙袍连同你们劫走的寿礼一起还给郭九尘,并且务必要让他觉得,没有人知道他私造龙袍的事。”
凌青蘅倒了茶过来,闻言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他将一杯茶放到沈映手边,沉思道:“还寿礼倒是不难,发现这件龙袍后,那两箱寿礼就原封不动地藏起来了,但皇上说的,要让郭九尘觉得没人知晓此事,做起来恐怕有点难度。郭九尘生性狡诈多疑,若是直接把寿礼还回去,恐怕他不会相信。”
沈映点头,沉吟道:“你考虑的不错,所以,这寿礼不是还回去,而是要让锦衣卫自己找回去。”
凌青蘅双眸感兴趣地微睁,“皇上的意思是?”
沈映严肃地看着凌青蘅,“朕听说,你们有个兄弟被锦衣卫抓到了,是不是?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假装招供寿礼的下落,让锦衣卫去找?”
凌青蘅眸中光彩倏地一黯,垂下眼眸,眉间染了几分伤感之色,“皇上有所不知,锦衣卫的确抓走了我们中一个姓韩的兄弟,只是……据我们潜藏在锦衣卫中的眼线回报,韩兄已于两日前……死在了诏狱里。”
沈映眨了下眼,“那他有没有招供?”
凌青蘅摇了摇头,“韩兄全家都死于郭九尘之手,他对郭九尘有不共戴天之仇,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听眼线说,韩兄是受尽锦衣卫的酷刑而死,至死都未吐露一个字。”
沈映听完怅然一叹,“倒也是个英雄豪杰。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全家又是因何被冤杀?”
凌青蘅扯唇苦笑:“皇上,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若论起真实身份,各个都是朝廷钦犯,谋逆罪人,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如同鬼魂野鬼一般,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阉党铲除,令蒙冤受难的人能够沉冤得雪,此事一日未成,便无颜恢复身份认祖归宗,所以草民斗胆,还请皇上别问了。”
“朕能理解。”沈映望着凌青蘅的眼睛,郑重地道,“朕跟你承诺,若你们能助朕将郭九尘极其党羽剪除,等事成之后,朕一定会为你们受冤枉死的家人平反,所有为铲除郭党牺牲之人,朕都会为其恢复身份名誉,为他们立碑写传,让后人铭记!”
凌青蘅立刻起身向沈映深深作揖,“皇上仁德,草民铭感五内!定当竭尽全力,辅助皇上铲除奸佞,拨乱反正!”
—
从凌青蘅那儿回到永乐宫,已经是傍晚。
用过晚膳后,白日里的暑热总算消退了些,外面吹的风还算凉快,沈映沐浴完便让人搬了张贵妃榻出去,躺在贵妃榻上,乘凉赏月。
躺了没一会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顾少君来了。
顾悯是沈映用晚膳前让人去传的,前两日顾悯都在忙着查寿礼的下落,都没顾得上回宫,今晚一回宫就被皇帝传了侍寝,宫里人人都说,这可称得上是专房之宠了。
顾悯也是在自己宫里沐浴了过来的,只穿了件轻薄的长衫,宽松的长衫随着他行走的步伐迎风飘荡,看上去倒一点不输凌青蘅的潇洒凌然。
顾悯走进院中时,沈映还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顾悯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旁,从负责帮沈映扇风的宫女手里拿过扇子,示意其他人走开,然后在贵妃榻边上坐下,帮沈映打起扇子来。
“来了。”沈映眼睛闭着。
顾悯轻笑了声:“皇上这么知道是臣?”
沈映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看了顾悯一眼,嗤笑道:“扇子扇得一点儿都不熟练,都不知道扇到哪里去了,不是你还会是谁?”
顾悯:“皇上若嫌臣扇得不好,臣再叫掌扇的宫女过来伺候就是了。”
沈映抬手打了顾悯一下,“惯会跟朕拿乔的。”
顾悯看到贵妃榻旁放着一盘圆润饱满的葡萄,拿了一颗,笨拙地剥好皮喂到沈映嘴里,“皇上今夜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唤臣来陪您赏月?”
沈映冷哼一声,“朕不叫你过来能行吗?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乱吃飞醋,朕不隔三差五地叫你过来,你再怀疑朕身边有了人怎么办?”
顾悯低笑了下,“焉知皇上不是故意这么做来麻痹臣,说不定早就金屋藏娇了呢?”
沈映被他说得心头一突突,还以为顾悯发现了什么,心差点蹦到嗓子眼,等细细端详后,发现顾悯神色并无异常,好像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心才有落回去。
“行啊,朕是金屋藏娇了,你进去搜啊,看看能不能搜出来个美娇男,但若是搜不出来,”沈映磨了磨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瞪着顾悯威胁道,“小心朕把你关进金屋锁起来!”
顾悯忍俊不禁:“臣不敢,臣相信皇上。”
沈映咳嗽了声,心虚地将话题转移,“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还在查案子?”
顾悯“嗯”了声。
沈映不以为然地扁扁嘴,“不是说抓到个钦犯了吗?怎么,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连个犯人的口供都逼不出来?还是这人的嘴是铁做的?”
顾悯淡淡道:“人犯受不了刑已气绝身亡,所以此案又陷入了僵局。”
沈映眨眨眼,默然片刻,忽然手肘撑在榻上支撑起身体坐起来,“愚蠢!人死了案子就不能查了吗?”
顾悯抬眸打量沈映,试探地问:“皇上有何妙计?”
沈映不屑地扯唇,“这还不简单,他们是团伙作案吧?那他们的同伴被抓,其他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救他啊,你们以这人为诱饵,引其他人现身不就好了?”
顾悯想了想说:“人死已经过去两日,恐怕早就走漏了风声,那些人未必会上当。”
沈映用手撑着下巴,皱眉又思忖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道:“还有一招!你们将那人犯的尸首悬于闹市示众三日,等三日过后,再将尸体扔到乱葬岗。那些人既然自诩正义,想必也不忍见同伴曝尸荒野,尸身被野兽啃食,定然会想办法替他收尸,你只要派人暗中盯住乱葬岗,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寿礼的下落。”
顾悯听完,看着沈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沈映故作得意,抬起下巴道:“怎么?是不是很佩服朕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好计?”
其实,这样的计谋顾悯也并非想不到,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韩遂的身份,又怎么忍心让将韩遂的尸身曝尸三日,不过,以皇帝的头脑却也能想到这样的计策,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顾悯微笑了下,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臣的确很佩服,不知皇上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妙计的?”
沈映抬手拍了拍顾悯的胸口,“还不是因为看你连日奔波劳碌,心疼你,所以才帮你出出主意?你就说朕这个妙计可不可行吧?”
顾悯挺起胸膛,往沈映那里靠近了些,低声道:“自然可行,皇上真是替臣解决了燃眉之急,臣都不知道该如何谢皇上才好。”
察觉出顾悯看他的眼神太灼热,沈映有些不自在,微微仰起头离顾悯远了点,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那盘葡萄,随手一指道:“那你就替朕剥完这盘葡萄来谢朕吧!”
顾悯偏头往旁边扫了眼,嘴角微动,“臣遵旨。”
他拿起盘中的一颗葡萄,夹在指尖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忽然却把葡萄放入了自己口中,沈映见状正要开口说话,没注意到顾悯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伸到了他背后,冷不丁地扣住沈映的后脑,随后头低下,准确且用力地吻住了沈映的双唇。
沈映凤眸骤然睁圆,感觉到有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正从顾悯口中滑进自己嘴里,脆嫩的果肉被柔软的舌尖在口腔中碾压搅烂,甘甜的葡萄汁从两人齿间唇间不断溢出,渐渐酝酿成了醉人的葡萄酒,令人意乱情迷。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剥葡萄的方法!
沈映被迫吃了好几颗葡萄,一想到那盘子里还有一盘,数量起码有几十颗,要是全部吃完,嘴巴非亲肿了不可,那明日叫他还怎么见人?
于是连忙推着顾悯的胸膛,让他停下来,低喘着道:“好了好了,你别剥了……别剥了。”
男人的眸光深沉而热烈,凝视着沈映被葡萄汁晕染成绯红如血的唇色,喉结滚了滚,将贵妃榻上的沈映直接打横抱起,哑声道:“皇上既无心赏月,不如臣送皇上回去早些就寝。”
第34章
男人大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假如一个男人嘴上说着有多喜欢你,然后和你上。床,那他说的喜欢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若是男人说完喜欢,却连床都不和你上,那一定就是在骗你。
所以沈映为了让顾悯相信自己对他的宠爱是真的,所以只能忍辱负重,含泪让顾悯侍寝。
第二日晨起,顾悯先醒,看见皇帝还在睡着,便没叫醒他。
昨夜折腾地有些晚,半夜小太监一连进来往浴桶里换了两次水,又送了一次冰,直到窗外天光隐现,身上热度退去,凉快了些,两人才安睡了过去。
顾悯起身,回头望着闭着眼,躺在他身旁睡得正酣的沈映,少年天子凤眼微眯,狭长的眼尾绯红一片,双颊如染烟霞白里透粉,嘴唇微张,饱满晶莹得如同剥了皮的葡萄,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
只是才不过早上,屋子里昨晚放的冰早就化成了水,已经开始变热,顾悯注意到熟睡中的沈映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先拿帕子小心帮他擦干汗,又将他寝衣的领口扯开了些帮沈映散热,让他可以凉快点。
等看到沈映露出来脖颈和胸口处都有些斑驳的痕迹,男人如墨般深沉的眸色不禁深了又深。
躺在床上的人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是大应朝最尊贵之人。
一想到昨晚,天子是如何因他获得极致欢愉,沉。沦极乐不能自已的,顾悯心中就无法抑制地生出一阵激荡,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又给沈映扇了一会儿扇子,等到沈映睡得舒服了,顾悯才出去沐浴更衣,等洗漱穿戴完回来,皇帝已经醒了。
沈映坐在龙榻上,自己拿了把折扇给自己扇风,看见顾悯进来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一个碗,微笑着道:“洗漱完了?来把这个喝了。”
顾悯走过来,视线往那个碗里一扫,里面装着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也不知道是药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皇上,这里面是什么?”顾悯问。
沈映面无表情地道:“避子汤。”
顾悯眉毛挑了下,困惑地看向沈映,“?”
摄政王令朕宠罢不能[穿书]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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