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心里默念的事，好像被张继天察觉到了。他面露不满，自觉李太不当他是朋友，看着李太的眼神也是一变再变，没有之前那么亲切。
    “你觉得我肤浅？还是不够心怀善意？”
    “没有……”李太赶忙摇头，将那块破布揣进了自己怀里。“只是不解，为何能两者能相提并论……”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枯荣。万物皆有灵，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花毕竟是花，草也只是草。若你真的心系万物，大可以将家里种满花花草草，然后一棍子全都毁掉，便能感受到如今日般的悲壮。”
    李太顿了顿提声质问“为何等到今日才知，道中规律，人世冷暖？”
    “那是因为我是人，还没有那种境界！我相信只要到了某种境界便会有这种感受！”
    “既然是人，又何必在乎它物？”
    “境界到了，它物便不是物，他死了就是它，它活着就是他！”张继天大声说着，突然灵气狂涌，形成的风吹动了李太的发。
    他一手插进地底，从里面摸出一堆骨架拿在李太面前“你说他是他，还是它？”
    李太同声呵斥“当然是他！”
    “那有几个他？”张继天追问。
    “这……”李太默然，那骨架残缺不全，有的明显能够看出来不属于同一个人，张继天如此一问，他不在开启灵气的情况下，很难马上数清。
    “哼！他就是它，只是物！”张继天胜利般的狂吼。
    “如果真能做到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李太颤抖着身体，他不能接受张继天的说辞，却不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从戏中跳脱，成为真正的看戏之人！”张继天张狂的说着，眉头一挑“看戏，不就是活着的意义？”
    李太突然发觉他看不透他了，不知道是因为见解差了太多，还是因为张继天太过自信。
    张继天的说法太可怕，可怕到他觉得此人不是人，而是魔。人与人之联系，牵绊，才是人作为活着的意义。试问丢弃一切，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那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看戏？”李太心里默念，却实在不敢苟同。
    看到李太低着头不再说话，张继天无趣的抿了抿嘴。他一边将手里的大印揣进了怀里，一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背后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他诧异的扭过头，想看看李太在做什么时，那一幕让他心里莫名的一痛。
    只见李太拖着病躯将他刚才用手刨出来的尸体，又重新埋了回去，只是因为自己刚才太过随意，竟然将尸体扔向了很远。
    所以李太还要多走一些距离，将他们一一捡拾回来。李太察觉到了张继天的关注，抬起惨白的脸，露齿一笑。
    “十五个。”
    “什么？”
    “我说十五个他！”
    “轰！”
    张继天心头一颤，眼角突然起了一层雾气。在墓里待了两天，又在此处感悟修炼了数日，李太身体还有伤，滴水未进。如此境况下，李太居然还在做这样的事。
    他面色羞红，俯下身子将李太扶起。
    “我来做。”
    “不用了。”李太摇了摇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他将骨架一一摆好，尽量凑成完整的尸体。
    张继天面露固执“我不是为了你，而是觉得亏欠！我不应该为了说服你，而打扰他们长眠！”
    李太诧异的抬起头，灵魂力扫视着张继天。他不相信自己之前认定的魔，竟然还会有这样好心。
    可是他确实做了，跟着他将尸体的骨架凑成了完整的一体，又亲自伸手重新挖了一个坑，将这些尸体合葬在了一处。
    李太和张继天有这样的默契，虽然他们费心力将他们的尸体拼全，可是合葬一墓的缘分，两人都不想破坏。
    “我想好了。”李太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地上，面带着笑意。
    “什么？”
    “既然不清楚以后路究竟是何路，但是做好眼前的事总归没有错。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真到了你说的那番心境，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吧！”
    “呵，你这话说的让我实在惭愧，我还是人却做了禽兽不如的事。”
    “你这话可说错了。”
    “哪里错了？”
    “禽兽也是万物的一种，自然是有灵的。”
    “你在埋汰我。”张继天板着脸。
    “这不是你说的吗？”
    “不是我说的，是我想的。我还没有到那个阶段，我还是人！”
    “是人就帮兄弟我一个忙吧？”李太挑了挑眉。
    “什么？”张继天问道。
    “走之前留下点吃的……”
    “好……”
    张继天走了，留下李太一个人在这遍地死尸的平原上。
    他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涩，费力的将张继天留下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摸出了一块大饼性急的塞进了嘴里。
    吃饱喝足后，李太直接躺在了地上，与千万死尸为伍。他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奋不顾身，气势威武。
    突然，他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捂着脸啜泣着。他相信了张继天的话，这些人彻彻底底的死了，不如花草，他们还有灵。
    轮回，在他摸向他们时，他察觉到了异样。那种突然其来，犹如在帝都那座古老建筑时的感受一样，仿佛坠入他们的轮回，要经历他们今生的一切。
    之前想要迫不及待的了解，现在对他来说却成了梦魇。
    太多了，又太伤心，太过悲壮了。他承受不来，所以借口张继天离开。
    该是哭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装模作样，确实惨烈，可当他了解的越多，越无法站在天宇大陆的角度来整理事情的经过。
    对他们来说，他们确实是恶魔。他们将要带走他们的孩子，永远和他们分离。虽然自己知道这是机会，并不是伤害，可是凡人域之人却并不这么想。
    巨大的实力差距与空间的阻隔，李太之前以为凡人域之人对天宇大陆的仇恨是误会，可是现在想来却是阶段的差距。
    就像他回答张继天的那句话，到了什么阶段，就做什么阶段的事。
    凡人域之人在这个阶段，所以抵抗着他们，没有对错。
    “嘶！”现实的疼痛让李太不禁叫出了声，虽然失灵散的药效已经消失，可是窍穴依旧难以打开。
    灵气稀薄的地方更难恢复灵气，只有靠食物补充，慢慢的恢复。
    可是这需要一个过程，要很多时间。他现在又是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一时间进退两难。
    花郊子几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现在的李太一切都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