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气了吗——可是,也没感觉到他生气啊。
而且,他做什么了吗?
五条久趴在桌上,沮丧地想。
这场训斥雷声大雨点小,感觉气氛不对,夜蛾正道也没使劲骂人,只让辅助监督先送他们回去了。
车停在高专门口,夜蛾正道交代完就离开,一人一猫从教室往大门走。
因为五条悟微妙的反应,五条久一路都没敢变回猫,老老实实地跟在人后面,连个衣角都没敢拉。
但是,自由意识抵不过生物钟。
一番折腾下来,时钟已经过了两点。
袚除咒灵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结束后因为五条悟的反应,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这会走着走着,上下眼皮就不自觉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掉。
不行,还没到家。
五条久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抬起头。
再向前走一步,一头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五条久:“……”
呜哇,疼。
有时候,疼痛不在大小,在层次。
被咒灵打到的地方还没要到吹吹,五条悟刚醒过来就拽他的耳朵,今日份的疼痛已经严重超标。
不行,不行。
一点都不能再多了。
这会哪怕是撞个海绵,那也是超规格的攻击力。
五条久伸手捂住额头,委屈地撇下嘴,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揪着五条悟的衣角撒娇。
然后,慢半拍意识到,五条悟还在跟他闹别扭。
……就,更委屈了。
五条久低下头,坚强地吸了吸鼻子。
五条悟站在那没动,路灯的光映出他的影子,像棵沉默的电线杆。
良久,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宣告投降。
五条少爷蹲下来,向后面伸出手。
“上来。”
-
夜晚的咒术高专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浅浅的虫鸣。
天元的结界过滤了咒灵,一下少了许多的干扰。
减掉所有那些嘈杂,就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和心跳、温度和触感。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紧张。
五条久喜欢趴在五条悟的身上。
身体的接触让他感到亲近,五条悟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
精神放松,困意就涌上来。
五条久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脖颈里,含含糊糊地问。
“悟,你还生气吗?”
五条悟托着他的屁股,把小孩往上抬了抬,“我没生气。”
五条久含糊地嘟囔,“那为什么不理我?”
五条悟噎了一下,转移话题,“你问‘调香师’干什么?”
“哦,你听到啦?”五条久打了个哈欠,在他背上蹭了蹭,“是那个咒灵跟我讲的故事。”
五条悟:“故事?”
猫崽子已经很困了,前言不搭后语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如果不是五条悟对他实在太熟悉,听上半句就能猜出下半句,可能还真的难听懂。
“所以。”他挑眉,“你想帮人家魂归故里?”
这就是个普通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实在没什么看点,咒灵都没了,搞不懂他还想调查点什么。
五条久摇摇头,小声道,“那个领域里……只有那一个,是人类的心脏。”
五条悟:“你闻到的?”
五条久:“我闻到的。”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领域,只是一个人的梦。
那个咒灵,一直一直,只生活在那一个人的梦里。
五条久昏沉道,“悟,你听过,丧尸小孩的故事吗?”
很久很以前,村子里诞生了一个小男孩。
他的眼睛很大,皮肤非常白。
随着孩子长大,母亲很自然的知道,那孩子是个没有感情,只有食欲的怪物。
她把孩子关在地下室,每晚偷别人的家畜给他吃,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某天村子里瘟疫肆虐,家畜都死了,人也走光了。
母亲舍不得孩子,于是砍下自己的一条腿,丢给哭着喊饿的孩子。
后来是手臂,再后来,是全部的四肢,只剩下躯干。
最后,她自己爬到孩子怀中,将最后的躯干给了他。
孩子用双臂抱紧只剩躯干的母亲,第一次说话了。
——妈妈,真是,温暖啊。
那间小小的温泉旅馆里,男人发现了妻子食人的真相。
那一天,他决定,剖出妻子的心脏。
失去心脏的蜘蛛少女在血泊中醒来,愤怒地同样剜去男人的心脏。
然后,不停的、不停的从其他的咒灵身上收集咒力。
供给那颗心脏,一直一直,跳动了不知道多少年。
被认为没有感情的丧尸小孩,所需要的,究竟是食物,还是温暖?
吃人的咒灵,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热闹的废墟中呢。
五条悟背着猫崽子走到大门的时候,五条久已经彻底睡着了。
他把小孩放到后座,自己也坐进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风景略过身边,透过方块的轿车窗户,像快速翻页的走马灯。
五条悟想起五条久说过的话。
【一辈子……是悟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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