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公交车司机已经不少时日了，还是第一次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穿着制服的样子。公交车制度是白色的短袖衬衣，手上戴一个红色的袖章。
    而这也是少有的我在镜子里认真端详自己的脸，原来我爸和我都继承了这个家族的外貌基因，或许可以说是帅的，但是我现在却不太喜欢这种传承。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风波也差不多消停了，但是我厉家的老宅已经无人敢买，我回家这一趟，想要继承点小财产的初衷，完全没能实现。
    我们现在是三个人挤在一个小的一室一厅的出租屋里面，转身就能撞到其他人，实在由不得我叹气。
    张处之从厕所走出来，看着镜子里的我笑道：“哥，半夜照镜子小心灵魂被镜子吞了。”
    我赶紧从镜子面前走开，小郑坐在茶几边正在看张处之从便利店买的杂志，听到这句话对我道：“你们说的是那种复制镜子前的人的样貌，然后代替别人生活的鬼吗？”
    张处之立马兴奋地坐在小郑旁边：“我爷爷曾经和我讲过这样一个鬼，那个女鬼最后真的就出去替代这个活人生活了！”
    我也来了兴趣，要和别人比现实生活的有趣和成就，我是比不上大部分人，但是我和大部分不同，我了解冥界的世界，我能看到无数的鬼。
    现在的我，越来越对冥界的事情上心，说我是逃避现实也好，想要赎罪也好，我都不在乎。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我，身边也有人陪着。
    “小郑，你不要总是缄默嘛，说些故事给我们听嘛，怎么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冥界的编外人士是不是？”
    我们在路上一路走一路说服小郑，反正现在街上行人不多，没人发现我们的奇怪。
    “还有小郑，你现在是个什么存在，我一直都好奇，是不是我死了在冥界工作也能这样，时不时地来阳间享受一下未来的现代化生活，又保持长生不老的身体。”
    小郑白一眼畅想中的我：“我现在是出特殊任务，除非你是幽魂，否则是不允许在阳间出现的。”
    我心里一低估，不允许不代表不存在，比如说代号无的那个组织的人，还有冥界生意人。冥界警局一直都在默许这些人的存在，并没有下大力气真的去摧毁。
    比如说吧，连我这个活人都去冥界游了一趟，简直就是和但丁一样的经历了，冥界警局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将我们放回来。
    我上的车，小郑和张处之坐在我的后面，张处之缠着小郑必须要知道镜子女鬼的故事才罢休。
    我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去，小郑的故事也开始了。
    那是很早之前的故事了，一个容貌颇为清秀的女人被一个当官人家买回去当丫鬟，然后被官主人收了房，成了小妾。
    但是官主人三心二意，两下就将她丢开了，又娶了一个歌姬回家。
    当家大老婆非常看不起出身低贱的歌姬，但是奈何歌姬有手段又得宠，无法的她，总是将女人拿来出气。
    有一天烧的洗澡水太烫，被当家大老婆的丫鬟拉近厨房，将她双手按在锅烫的皮开肉绽，就在女人尖叫挣扎的时候，丫鬟觉得愤怒，推了她一把，谁知道女人脚底一滑脸扑进了滚水里。
    本来就不得宠的女人，现在毁了容，更是被迁到柴房住。
    女人房间里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废旧的大铜镜，铜镜已经锈地模糊不清。
    正因为模糊不清，女人每日都不吃不喝只是坐在镜子前梳妆，她当自己还是曾经的美貌，对着镜子笑，对着镜子哭，不出几天就死在铜镜前。
    女人的尸体被家里的佣人丢在了荒郊野外，从那以后这官家人宅邸便出了邪祟。最开始是一个犯事的小丫鬟被关进柴房反省，第二天看到她悬梁自尽。
    这件事还惊动了官府，最后判定是小丫鬟踩着柴房里那面破旧的铜镜将腰带抛上去然后自杀的。
    这个开端之后，当晚歌姬对镜梳妆的时候，坐在明亮如新的铜镜前，却在镜子里看到一个背对着她也坐在铜镜里面的一个穿白衣的女人。
    当歌姬大叫从凳子上摔下来之后，镜子里的女人又不见了。
    从歌姬开始，每个人只要晚上对镜子梳妆都会看到这个穿白衣对镜梳妆的女人的背影。其他人都不知道，唯有当家大老婆的丫鬟知道这人是谁。
    虽然她将自己的妆镜收了起来，当晚洗脸的时候却在水盆里看到了这个女人，和别人不同，这个女人是正对着她的，好像她的水面就是她的镜面。
    第二天早上丫鬟被发现溺死在水盆里。
    我和张处之都听得心里胆颤，而现在的我正在李村的那几道弯口，我招呼小郑：“你等等，等我转过这几个弯你再讲。”
    小郑却摇头：“那不能，我必须现在就讲完。”
    张处之歪头笑道：“嘿嘿，刚才逼你讲跟问你借钱一样，现在自己想要讲了？我说小郑啊，你是不是有点打脸啊？”
    小郑面无表情，看起来为受到挑拨，张开嘴正准备讲，忽然他摇头道：“不行，晚了。”
    我从后视镜里去看小郑，忽然听得车外一声尖叫。我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急刹将车停好。
    诡异的是，又是在姑荻鸟跳崖的地方出了事。
    我可能从来没有这么慌过，我下车的时候脚都是抖的，这是每个司机都不想遇见的事故吧。
    车前躺着一个女孩，穿着破旧的白色裙子，躺在那里，灯光里一摊血从她身下流了出来。
    张处之粗重地呼吸着跑下来：“这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会有一个人在这里站着，而且还是一个女孩！”
    他说完撞着我的肩膀跑过去查看女孩，我靠在崖壁上不敢上前，只听得张处之说得：“还有呼吸”我才松了一口气。
    小郑从车上慢慢下来，对张处之道：“不要动她。”
    张处之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喊救护车了，听到小郑这样说，忽然就跳起来，站开一步小声道：“难道？”
    我也站直了身子，因为那个躺在地上流血的女人肩膀动了，还发出了嘻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