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爸爸已经去世三天半了,妈妈也去世两天半了,对吗?”
“……对。”
“我知道了。”铃摇强撑着完成了对话,转身时才发现腿脚早就已经虚软无力,走到门口的这几步都看起来摇摇欲坠。
坂口安吾于心不忍,但他还是公职公办地说:“异能特务科只能调查到事情始末,但是作案的异能者至今没有察觉任何踪迹,所以,暂时……没法让你心安,很抱歉。”
“……”
手停顿在门扶手上,许久后,惨白的指节在拉开了门。
门外已经到了下课时间,门一推开,喧闹嬉笑迎面扑来,欢声笑语将她淹没,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处于冰窖之中,凉得从头到尾、彻彻底底。
铃摇没有再回教室,而是在隔壁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老师,问道:“老师,我请半天假可以吗?”
班主任也大概了解了情况,对此很心疼,但又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时候,于是问得很仔细。
铃摇说:“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我就想回家看看。”
从教学楼走出来,外面的阳光正热烈灿烂,金色的光线铺盖着整座洋溢着欢笑声的校园。
她站在屋檐遮掩下的阴影里,抬头看着那阳光,觉得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铃摇从校园走出来,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身体依然不由自主地往家的方向走。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很多遍,早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沿路有面包房,她最喜欢里面的草莓吐司,再往前走有一家书店,学校里卖得最好的杂志它都有卖,再往前就是车站,坐上车就可以安稳地回到家。
爸爸和妈妈都要工作到晚上才能回家,所以她往往是先写作业,等爸爸妈妈回来了再一起吃晚饭。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的晚饭时间,爸爸妈妈会关心她的成绩,会关心她在学校里能不能适应,有没有好朋友。
爸爸喜欢抽烟,妈妈为此没少骂过,于是爸爸后来藏起来偷偷抽烟,可身上沾染着的烟味还是会被妈妈一下子就闻出来。妈妈会当场教训爸爸,这个时候爸爸就会拼命挤眉弄眼,嚷着铃摇还在呢,不要在孩子面前那么暴力啊。
依然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宗像礼司将几页档案递到了她的面前。
宗像礼司说的话,她至今都还记得:“我找到了一家很适合收养你的家庭,这家的丈夫在一家正规公司工作,妻子在市中心开着一家甜品店,经济基础良好,夫妻感情也很和谐,没有不良嗜好,他们有一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但不幸亡故,所以他们很乐意再有一个女儿,只是两人身体的原因已经不适合再生育,如果你加入这个家庭,他们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
顿了顿,他又说道:“夫妻姓铃,你也不用改名字。”
——铃摇。
这个名字在完成法律上的程序后,加入了这个家庭的户籍。
经过宗像礼司精心筛选和考察后选中的家庭,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正如宗像礼司简单那几句阐述说的那样,经济基础良好,没有不良嗜好,对她也很好。
从入春再到入夏。
她渐渐体会到了有家的感觉,那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往家的方向跑就会安心下来的感觉,温暖的、饱胀的情绪逐渐涌满胸腔,就好像,她已经不再是被放逐的灵魂,渐渐有了可以肆意微笑、不用再担心被丢下的居所。
从不敢相信到相信,从不习惯到依赖,最后才在那一座座高楼林立的冰冷城市里,确信了有一盏灯光是属于自己。
可是,这样的温暖破碎得太快。
就在她相信自己以后也有家了的时候,破碎得一点都不剩。
“小朋友,那个人好像一直跟着你。”
忽然,旁边有人的声音闯入了她的思绪。
铃摇抬头,是一个中年阿姨,手里拎着刚买的菜,一脸警惕地望着她的身后,善意提醒道:“你要不先跟阿姨到旁边的便利店待一会儿,万一对方图谋不轨,你很危险的。等对方走了,你再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
说着,她愤愤道:“现在的小女孩真不安全,大白天的都有人尾随。”
铃摇愣愣听着,回头。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街头巷尾是陌生的砖瓦,她一直闷着头走,连什么时候走错了路都不知道。
太阳也早就已经开始西斜,没有了正午时那股热辣的劲,偏暖调的橘将巷尾的路面涂成了明晃晃的灿烂。
——那个据说是尾随她的人,定定站在那儿,脚下的影子在夕阳里拖得很长。
夕阳恰到好处的将他的身影勾勒成轮廓,如同金子织成的线,细细密密的交错在他银白的发丝间,发梢被风吹拂着,落在夕阳里,微微发着光,像不断沉堕的黑夜里恍然亮起的星辉。
在冰冷的、怪兽一般蛰伏着的高楼交错间,他的轮廓在夕阳里如此深刻,浓烈的色彩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可靠的剪影。
整座城市都如同破碎成粉末,只有他所在的那一角方向,撑着仅剩的夕阳。
“小朋友,你、你怎么突然哭了?你别哭,阿姨帮你打电话报警,你别哭,别害怕啊。”
好心的阿姨以为铃摇是遇到了尾随害怕,连忙要伸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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