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啊。”隋然回过神,揶揄她,“吃瓜吃到本人头上,你可真行。”
姚若嘿地一笑。
“你最近多跟招商和物业打交道,应该知道有些物业为了减少空置率,有个面向中介个人的佣金激励。”
“这我知道。”姚若说,“好多项目佣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结算给公司,还有一部分用礼品卡或者现金直接给个人。我还知道有些中介公司不收个人部分的,业主给的就是经办人自己的。但是兆悦得统一给到公司。一会儿咱们去的西城空间就是,6888的现金个人奖呢……想想就郁闷。”
隋然听她一通抱怨,轻飘飘道:“兆悦以前也是给个人的。我离职后没多久改的制度。我记得在K吧那天王玮也说了,都因为我。”
“钱是给公司的,又不是给你。这些人不去想公司,反而怪你,心眼比针尖还小。”
小姑娘脑子太灵活了,隋然心里感叹,而后道:“海总说的项目,佣金一共是合同价的18%,10%给公司,8%给个人。”
姚若很快问:“多大标的?”
“合同总金额——”隋然抬手比了个数字,轻描淡写,“后面六个零。”
姚若相当夸张地“哟”一声,“八百万的18%,哦不是,8%,八八六十四……”
消化数字花了姚若好一阵,到下个红灯,她拿起豆浆一口气喝完剩下的一半,手背蹭了下嘴角。
“有一说一,我以前对钱没概念,不觉得几百万有什么了不起,阿拉海城宁——本地人家里有住房的,哪个户头上没个几百万?家里拆迁过,随随便便几千万。我大娘娘家对面有个什么中小学,前几天二手房中介给她打电话,讲她那房子市价要八百多万,问她卖不卖。我大娘娘家是八十年代老公房,破破烂烂的,一个楼层好几家,别说地暖什么的,连电梯都没有,楼层又高,每次去她家爬楼梯都累得我要死要活。”
“可那是自己住惯了的房子,她孙女马上也要上小学了,能卖么?”姚若唏嘘道,“工作了以后才发现赚钱真的好难,业绩都是几千几千累积的,太难了。以前羡慕他们做大客户的,一单十几几十万,我现在组里有个姐姐都说了,她要做一单百万的,都可以直接退休了。可是那姐姐跟我说,咱公司全海城四五百号人,半年才出一个大单,像那种七位数以上的,一年一两单顶天了。然姐,你当时怎么想的啊?好几十万就给出去了,我天……我得开窗透透气。”
隋然也打开了副驾的窗,这段路程限速,初秋晨风习习,她往后靠,避开洒在面上的阳光。
“没怎么想啊,NIP的项目又不是我一个人能拿得下来的。海总那段时间天天跟我跑,跑完业主跑NIP,出的力不比我少。但海总那会儿已经是见习主管,不能做业务,只能计算小组总业绩。”
兆悦的业绩分配是从个人到小组到团队再到大区——个人做成的项目,个人拿这一项目佣金的大头,余下部分按比例分配到小组主管、区域经理、大区总经理以及公司营收池。管理层的收入属于聚沙成塔。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们都没想过能成,客户方迟迟不给出独家委托协议,没有协议我们就不能向业主方主张收取佣金。期间这项目不知道怎么回事泄露出去了,同时有好多同行盯着,想方设法把这项目撬走。”
“齐总那时也去过几次,跟业主协调。没用,协议是关键。”
隋然抱起双臂看窗外,似乎又看到当年每一张汗津津的、愁云密布的面孔。
“大家压力都很大。特别是海总。”
海澄在NIP项目开始前三个月升的见习主管,三个月见习期,三个月考核期,半年业绩不达标降回业务员。
然而当时海澄面临的困境不止是主管考核,还有整条业务线被砍的危机。
“被砍?”姚若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业务重心转移,团队收缩,裁员。”隋然说。
信息来源是当时任海东区域经理的齐放。
姑且不提现在齐放和海澄的关系如何,兆悦成立初期,面对全新的业务领域,齐放是把海澄带到路子上的师父,而且他是兆悦母公司钧霆出身,和兆悦决策层关系匪浅。
所以齐放说要砍,五年前,无论海澄抑或隋然,都放在了心上。
听到这里,姚若不以为然:“砍就砍呗,大不了找别的工作,海城工作机会多了去了。”
年轻人的自信和本地人的底气流露无遗。
隋然笑了笑,含糊地说:“是啊。”
事后想,所谓砍掉业务线的说法可能是高层给下层的压力——每一层都有压力,高层是公司运营层面的压力,高层将压力层层下放,雨露均沾,下层的小主管逃不了,一线业务员更躲不开。
——适当的压力的确能创造动力,看如今的业绩报表一目了然。
不过当时是否真的要砍,现今已无法考究。但至少海澄和隋然是真情实感被吓到了。
NIP法务部和业主方磨合同的那段时间,亦即NIP这项目是否能初步敲定、兆悦能否主张佣金的关键时期,海澄的考核期还剩下一个月,天天大把大把掉头发,经常饭吃到一半毫无征兆发起呆,要么就是无缘无故发脾气。
压力大过天。
NIP第六次修改合同条款,为了试探业主方口风,海澄叫上齐放,陪隋然去找业主方招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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