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吾没有应我,在我提及“大臣”的时候,他的眉峰挑了挑。随后,他伸手去打开了茶叶罐,低头开始往茶壶里夹茶叶,夹完之后,顺手打开了边上的烧水壶。
之于慎吾的沉默,我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了下去:“那次我们一起去庙会的时候,走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那之后爸爸突然就失踪了?爸爸的医院里发生过的那些事是真的吗?爸爸和那个组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爸爸是黑皮诺吗?”
慎吾慢条斯理地地合上了茶叶罐,总算把视线投到了我的脸上。在他那副银边眼镜背后的双眸之中,透着股仿佛能将人吞噬的阴暗。
我以为我爸他可能什么也不会说,哪知道他张口就是直截了当的回答:“庙会的事是我让人把川上引过去的,目的是想让川上直接杀死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庙会之后,应该就是一条慎吾的葬礼了,谁知道凛凛花她……”
说到这里,慎吾梗塞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提及了凛凛花。在对妻子的感情上,慎吾从来都是最真切的表达,不论他作为什么身份,那份爱意也永远不会是假。
“原本的计划是我被川上当场砍死,凛凛花却救下了我的替.身。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失算,我可能也不会知道凛凛花的身份。”
慎吾平静地叙述着,他似乎没有想要隐瞒下什么,倒是把那些事件背后的真相说得坦然。
听到这里我有些明白了当时的情境,凛凛花和慎吾根本就是不同的势力,他们各自代表着的势力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立场。
我觉得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居然互相不知道身份地这么过了十几年,互相觉得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和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我该夸他俩藏得深呢,还是该吐槽他们心都太大……
我突然能理解慎吾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因为立场完全对立,还不如让我和凛凛花认为他已经“死”了,这样好继续为那个组织效力而不背负心理负担。
可是让川上去庙会上砍人的计划我不敢苟同,我简直难以想象这种完全视人命为草芥的危险做法竟然是我那医术高超救死扶伤的父亲所想出的。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对于川上那个危险.分子会砍伤其他人的行为不管不顾。
慎吾说完庙会的事,也等于变相地承认了他就是和那个组织有关系。
这条线索一经牵上,那么他的医院里泯灭人性的人体试验,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且他作为那里的院长,或者说负责那个试验的组织成员,绝对不是无辜被牵扯进去而被迫犯下那些事的人。
他是主导者,是个彻彻底底的黑方。
我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我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在说起凛凛花是时候有些许情绪的起伏之外,全程都冷静得过分。
烧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刺耳的鸣响。那声音一如我心底的哀鸣,痛苦又复杂。
说真的,我情愿蠢一点,这样就可以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透彻清晰了。或者……我一开始就不要接触这些事。但是不愿意被蒙在鼓里要主动调查的,恰恰又是我自己。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种自相矛盾的生物。
慎吾关掉了烧水壶,动作娴熟地开始沏茶。
冒着白色雾气的开水从壶嘴倒出,浸入茶叶。这一瞬间,清新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散开。
腾腾的雾气在我和慎吾之间,宛若一张将我和他隔开为两个世界的屏障。
慎吾捕捉着我的表情,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还要往后听吗?”他问我。
“不用了。”我摇头。
慎吾挑了挑眉,感叹道:“我们珠璃长大了。”
这句话我不止一次听过,以前都是慎吾在调侃我和黑羽之间少男少女感情.事的玩笑话,这一次,“长大”的意思,是成熟吧?
“爸爸还没有回答完剩下的问题。”
慎吾倒掉了第一泡茶水,又拿起了水壶,往那只小巧精致的茶壶里面加水。
他加满了水,盖上了茶壶盖子后,才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什么问题?”
“爸爸是黑皮诺吗?”
“这个问题,珠璃心里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是有答案。
在走进病房看到慎吾的第一秒开始,我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还不确定不是吗?
那些关于黑皮诺的形容,我觉得没有一点能和我的父亲联系到一起。什么半截入土的老人,什么变.态萝莉控……噢,后面这点倒是满符合的x。
“我不确定我的答案对不对……”
不仅不确定,我更加不希望是对的。
“珠璃。”慎吾喊了我一声,随后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杯子之后吹了吹,小呷了一口,“你难道真的认为自己拙劣的演技能让琴酒随随便便就放过你吗?你觉得能让琴酒的子弹对准的是你的脸颊而不是你的脑门的人还有其他人吗?你觉得能让贝尔摩德去其他地方而不是跟着一起来医院的人还能是别人吗?”
慎吾的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一连串的反问令我背脊阵阵发冷。
他从最初的最初就知道……
那时候的事不是我的侥幸,而是慎吾帮我挡下了一切。是他给了我一个“黑皮诺下属”的身份,因此才能频频避开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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