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姬君的面前,缘一却如此从容地露出了笑容,就好像他们两个是相识很久的、可以信赖的人。
但是,一想到缘一是个不祥之人,还是个哑巴,岩胜就释然了。姬君怎么可能会更喜欢一个哑巴呢?可怜的缘一是个哑巴呀……
“少主,要一起吹泡泡玩吗?”她问。
“你们还在玩这种幼稚的东西吗?”岩胜说,“不过是洗衣服的水罢了,为什么能玩的那么高兴呢?我和缘一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下棋、双六,那都是需要动脑子的游戏。姬君知道‘军双六’吗?那是将六十国制成棋子的游戏,需要懂得兵法才
能玩哦。”
优听了,暗暗觉得岩胜才是真的小孩子气的那个,非要靠假装大人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才不是那样呢。这很有趣哦。”她说着,拿起了竹管,深吸一口气就朝里头吹去。这一回,竹管的末梢涌起了一个巨大的泡泡。这泡泡脱离竹管,便飘飞到了岩胜的眼窝上,然后啪嗒裂开了。
“姬君…!”岩胜摸了摸眼窝和眉骨的位置,顿时忘记了自己方才所说的“幼稚”之言,拿起了弟弟缘一的竹管,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吹泡泡,“姬君,你也来吃几个泡泡吧!”
没一会儿,池塘边便飞满了或大或小的泡泡,到处都是,谁都无法躲开。优用袖口捂着脸,笑了起来:“少主!您才是最幼稚的那个人呢!”
缘一扬起头,空中的泡泡张起轻薄的水面,每一层都倒影着三个孩子嬉闹的身影。彩虹的水光潋滟之色从泡泡上滑过,恍惚像是一个梦境。
“要说不幼稚的东西,果然还是练习剑术。”
许久之后,岩胜才停下了制造泡泡的手。这个说着“吹泡泡很幼稚”的少主,却成了玩的最高兴的那个人,将缘一的一匣子皂角水全部费尽了。
“缘一不知道什么叫剑术吧?”岩胜在庭院里站定,摆出一个握着竹剑的姿势来,“我想成为这个国家第一的武士,那就要拥有第一的剑术,这样才能击败所有的敌人,守卫我的家族。”
岩胜深呼吸一下,认真地合目,回想起上课时父亲的家臣所教导的剑术要领。
他从学会站立起就开始了握剑,每日辛勤不辍;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极有剑豪的风范了。即使迄今为止,都未能击败成年的家臣,但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成长为厉害的武士。
他摆出握着的姿势,向着空气劈砍两下,动作利落干脆,仿佛真的有一柄剑撕裂面前的空气。他满意地松开手,问旁边的孩子:“怎么样?”
优睁着眼睛,夸赞道:“很厉害!”
听到姬君的赞许,岩胜心底很高兴:“那,如果姬君想来看我练习剑术的话,随时可以来。每天,我都会和父亲的家臣一起学习剑术。”
优说:“真好呢。如果少主真的成为了这个国家第一的武士,那就没有其他国家敢来攻打若州了吧?”
如此一来,国家必定强盛;继国家的女儿、妹妹们,也就不需要以自己背井离乡远嫁的代价,换取家国的安泰了。
岩胜握拳,说:“那是当然了。”
优的眼睛笑弯了起来:“我很期待那一天!厉害的武士,就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了。”
岩胜听了,嘴角忍不住偷偷地勾了起来。
姬君的这句话,只能是对自己说的。因为缘一没有学过剑术,只是个普通的哑巴而已;而自己则会成为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武士。
自始至终,缘一都没有说话。岩胜看着弟弟坐在一旁安静的模样,摇了摇头,笑着说:“算了,算了。如果是缘一的话,肯定不明白什么叫‘剑术’。”
几个孩子正在说话,远处传来岩胜仆人的呼唤声:“少主—少主——在哪里?”那是几个仆人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他们抄佛经抄到一半溜出房间的年轻少主。
岩胜面色一变,小声道:“糟了!姬君,我们快走吧。叫家臣们发现我们来找缘一的话,麻烦就大了。”
“麻烦…怎样的麻烦?”优有些不解。
岩胜却没有多解释,只是握起了优的手,带着她就朝外跑去。优一边跑,一边回头,只看到缘一还守在池塘边,身影越来越小。
“缘一,下次再玩哦——”她朝缘一招了招手,笑着说。
“小声点啦!”岩胜嘘她,“叫人听到,我们两个可能都会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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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之后,三人就没有凑在一起玩了。
岩胜的日子有些枯燥,每天早上起来,他都会跟着父亲的家臣练习剑术。这是一种除了辛苦之外、没有其他感觉的事情,劳累、汗水、手上的茧子,每一日每一日都伴随着岩胜。
但是,因为他想成为这个国家第一的武士,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更何况,父亲与家臣们都说,“岩胜的剑术,迟早会超越他所有的师傅”。他的才能,是得到大人们的肯定的。
入了夏的若州,从早上起太阳就很炎晒。白石子铺就的地面上,水分被蒸的半点不剩;高大的绵柳树在湖泊边抽展着身体,勉强垂落下一片绿茵。岩胜和他的老师就站在这片阴影里,反反复复地练习着同一个动作。
“少主的剑术又精进了。”家臣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一下汗水,夸赞道,“现在已经能快速地击中我的小腿两次了。若是一个成年人这样攻击我的话,我已经彻底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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