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寻思着她要低调,毕竟这双蓝色眼睛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对面为首的少年就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真阳姨母的继子啊。”
一群少年哈哈大笑,先前那个闷头呆坐的孩子起身行礼,道:“苏发见过诸位表哥、表弟。”
“别,别。”少年一边摆手,一边轻蔑道:“你阿耶虽然是我们的姨夫,可你不是我们的表弟。滚开,这张桌子现在是我们的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李妙真明白过来,原来这群孩子是她的外甥们。李隆基的儿子女儿们实在是太多了,彼此之间岁数悬殊也很大,听说太子李亨的大孙子只比她小三岁。
那名叫苏发的少年猛然抬起头,他眼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大外甥们见他不服,撸起袖子就围上来威胁他。
反正这是个角落,无人问津。
苏发被少年们围在中央,虽然惶恐却仍然攥紧了拳头。眼看着十几只手就要打到他的身上,一股强力忽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猛地往前一扑,十几个少年顿时后仰着摔倒,并且摔了个七倒八歪。
苏发一愣:??
李妙真坐在一旁,抬眼往地上一瞥,不紧不慢道:“技不如人,丢死人啦。”
见少年们龇牙咧嘴地起身,她又补充了一句:“你闹呀,让大家伙儿都看到?”
这个年龄最是要脸的时候,大外甥们一合计,掉头走了。那苏发不知所措地站了会,问李妙真:“公子可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李妙真随意抬眸一笑,眼眸如纯粹透彻的蓝宝石,美丽且夺人心魄。苏发怔了,瞬间脸也红了。
他长得本就清秀白净,现在害羞的样子,反而比她更像个大姑娘。
“被他人轻视只是一时,自强才是最终的出路。”李妙真轻声道。从外甥们的字里行间,她听出了苏发的身份,应该是真阳公主的驸马和前妻所生的孩子。某种意义上,她和苏发也有些相似。
“公子怎样称呼?”苏发问。
该叫她什么?小姨妈吗?李妙真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抿唇笑道:“叫我二九郎就可以了。”
……
李林甫替表弟主持婚宴,心中无限感叹。
当年舅舅不幸去世,姜家家道中落,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过,自打他奋发自强地当上了宰相,一切都有了好的转变。
表弟继承了楚国公的爵位,还迎娶了公主,他回家也可以告慰老娘了。李林甫志满意得,正准备痛饮一番,府中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相公!”管家附耳轻声道:“大娘子得了急病,现在不省人事,宫中太医来了,也说……”
“说什么?”李林甫眼皮子一跳。
“说大事不妙……”
李林甫赶紧吩咐人去告知表弟,自个带着管家就匆匆离开公主府,奔家中去了。到了府中,一看他娘子果然病得不清,牙关咬得死死的,药都灌不下去。
作为宰相,李林甫利用身份之便,命人赶紧去搜寻全城的名医。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全长安的名医来了个遍,娘子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有位太医建议道:“相公,素日听闻罗仙师能够以符水救人,为何不请了他来?”
李林甫犹豫道:“罗仙师行事怪异,他能来?罢了,事到如今,少不得要拉下脸来请他了!”
他赶紧换衣入宫,亲自去大角观请罗公远。到那里见罗公远正与张果下棋,李妙真在一旁偷罗公远的棋子儿。
“恳请罗仙师来救我娘子一命。”李林甫长揖。
罗公远不慌不忙地落子,凝视着棋盘,并不看他:“夫人寿元已尽,何必再救。”
道家讲究顺其自然,可凡人有七情六欲,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怎能放弃。李林甫又气又悲,跪下道:“恳请仙师救她一命吧!”
秋风一吹,槛窗外黄叶飘零,到了枯萎的时节,自然会没入尘土之中。罗公远散淡淡瞧了他一眼,道:“夫人得以善终于相公之前,不是福气么?”
他的话刚说完,李林甫感觉胸闷得像一块石头,差点没气晕过去。他来求医的,不是来求辱的,心中恼怒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只好仓惶起身,愤恨地走了。
他走以后,李妙真瞧了瞧罗公远,她再次亲眼看到,一个人是如何嘲讽当朝天子之后,再讥讽当朝宰相的。
“怎么了?”罗公远似乎不太喜欢她的注视。自打冬天那事儿之后,俩人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我要是李相公,我就回你一句话。”李妙真想了想,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么?”
罗公远:“……”
张果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忽然插嘴:“徒弟,恐怕罗老弟是没这份福气了,你最好也别指望着他有。”
“为什么?”李妙真奇怪道:“呀,我懂了,他是出家人,不会有娘子的。”
“谁说的?”张果敲了敲她的头,含笑道:“为师也有娘子。”
李妙真两眼放光,张果赶紧出声打断了她想继续八卦的心思:“罗老弟,你神机妙算,天下事无有不知,那你可知,你为何算不出那一件事么?”
他的话戳中了罗公远的心思,的确,有一件事让罗公远疑惑好几年了。他黑漆般的眼眸闪了闪,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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