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仍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抿着唇不说话。张良娣急忙扭头一看,差点晕了过去:真是邪门啊,那个茶盏,可不好端端的摆着么!再看地板上,哪有水渍,哪有碎片?
张良娣再拍。
茶盏依旧。
如是重复了数次,一个暴怒的张良娣,被李妙真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她甚至不敢碰那个茶盏,偏着身子离得远远的。
“可以好好说话了么?”李妙真淡淡笑道。
张良娣紧张地点头,她放下高傲,小心翼翼道:“师娘,太子殿下也不容易,您,就别为难您的三哥了……”她终于能温声细语的说话,扭曲的面容也漂亮了几分,难怪太子喜欢她。
“宝章是三哥的女儿,作为姑姑,我不会掺和她的婚事。”李妙真道,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请三哥在考虑宝章意愿的同时,最好问问阿耶的意见。”
自李隆基下口谕要册封她为公主后,李妙真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异常。女鬼事件后,有些事情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了。
“陛下怎么会有意见呢?”张良娣不懂。
“我随口一说,良娣随意。”
她起身叮嘱了宝章几句,让她留在道观不切实际,不如先回东宫。宝章自昨夜宣泄后,现在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便点头应允了。
张良娣伸手去牵宝章的手,袖子滑下,露出皓白的手腕。她戴着一个糯种飘绿的镯子,跟宝章拉拉扯扯的时候,随着手腕的转动,李妙真看清了镯子的全貌。
这是雕花玉镯,上面雕着一圈花纹,李妙真越看越眼熟。她忍不住道:“七曜?”
张良娣一慌,赶紧放下袖子,想了想,回眸笑道:“是啊。听说师娘的生母是栗特人,难怪师娘认得七曜。”
李妙真顺势道:“是啊。”
她虽是这么说,却密切留意着张良娣神色的变化。她说完这句话,张良娣好像松了一口气,抿唇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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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商大多住在长安城的西市,他们中间,最多的就是栗特人。
李妙真带着阿皎出宫,到了西市仿佛有一种到了国外的错觉。这里不乏高鼻深目的老外,金发、红发比比皆是。
西市极其繁华,甚至还有人当街跳起了节奏欢快的胡旋舞。李妙真看着一家酒肆的装修,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难怪王如意能够一眼看破琉璃小瓶子的来历,原来,瓶身这种凹凸的圆点是波斯流行的画法。这里处处充满了异域的氛围,就连阿皎也情不自禁道:“公主,在这里咱都不像异类了。”
李妙真:“……”
她在酒肆里找了位置坐下,听着酒肆里的少年拍着鼓唱歌,另有胡姬伴舞。随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好多人的随身物件装饰上,都带有七曜的标志。
李妙真原本以为七曜有特殊的意义,这下,她懵了。她忍不住给金发碧眼的小二多打赏了一点钱,问他:“为何这么多人的折扇上,都有七曜的标志?”
小二看她的一双蓝眸,万分不解:“哟,公子,您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是栗特人的历法,我看您长得也挺像呀?”
周围欢快的鼓声一直打扰她的思绪,李妙真觉得这事儿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小二看她不说话,摊手道:“公子啊,您去红祠那边瞧瞧,这样的标志更多呢。”
既然他这样说,李妙真便打听了红祠的位置,也在这西市里。据酒肆小二说,红祠嘛,就是拜火教的圣地,很多栗特人都信仰拜火教。
今日正逢集市,红祠附近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胡人。李妙真拉着阿皎的手,直接跳上了红祠附近屋舍的屋顶,从高处眺望。
湛蓝的天空下,土黄色的砖石砌成的红祠拱门圆顶,是标准的波斯风格。正门之上,雕刻着一只庞大的人面鹰身像,他的两翅长长地展开,显示出蓬勃的气象。
附近的土墙上,果然装饰着很多七曜,就像圣诞节跟袜子绑在了一起那么常见。
在唐代,拜火教是正经的宗教,虽然小众,也是得到朝廷的认可的。她有些无语的跃下屋顶,正想着去找值日功曹问个清楚,脚下就蹦出了一句骂声。
那人是用外语骂的,李妙真听不懂,但从语气可以判断不是什么好话。
她低头一瞧,原来这墙根下蹲着一个外国老婆子,在跟一个栗特小伙说话。看到她的脸,老婆子语气平缓了一些,又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
问题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栗特小伙看她不懂,于是热情地用汉话翻译了一下。他道:“婆婆跟你说,天神已经饶恕你刚刚的罪过了,如果你要加入,就能成为天神的子民。”
李妙真道:“加入什么?”
“加入我们啊!”小伙子伸出手腕,上面系着一道彩带,上面画着七曜:“我刚刚加入!”他一脸骄傲:“婆婆就是我的引路人!”
再走不远就是正经的红祠,但在这小巷子里还有传教的,李妙真顿时警惕起来。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能再跟我讲讲吗?”
……
傍晚时分,李妙真从西市的一间低矮民房里走了出来。
在热情的栗特小伙子的翻译下,她终于听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拜火教是大唐的正经宗教,但是这个分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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