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多看了几眼,陶儿面色讪讪像是要哭。“夫人,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这饭吃不完太可惜,奴婢想…”
“别想太多,能吃是福,想吃多少吃多少。”
一听她这话,陶儿感动得真哭了。她以前的主子都嫌她不机灵,又嫌吃的多。她被卖了好几次,这次总算碰到一个不嫌她能吃的主子。
吃完饭秦彦又下了地,赵弈和小新子自然跟着。秦彦虽习过武,但毕竟干活少。上午一鼓作气不觉得,这回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疼。
他一声不吭,忍着疼继续拨草。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却是那个粗鄙的姜氏。
“给你,戴上这个干活会好一些。”
姜麓递给他的是手套,是她用棉布缝的。
“不用!”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要你管。”
他才不要这个野丫头假好心,想用这样古怪的破烂东西收买他,没那么容易。他秦彦就算是不当太子,那也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能看扁的。
姜麓神情略变,“你是不是想故意伤了手好躲懒?”
这句话不亚于踩了狮子的尾巴,小狮子又炸了毛,“谁说我是故意的?你这个…你这个…”他憋了半天,还是骂不出任何的脏话。
“我这个什么?”姜麓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拣了大便宜,娶了我这么一个贤惠能干的大美人。”
“你…你不知羞!”
少年胀红着脸,长长的睫毛因为怒火而颤。
哪有这样的女子,粗鄙不堪又没有自知之明。她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贤惠,就凭她如此不敬夫君已犯七出之罪。还自以为是大美人,又瘦又黑穿着大红的衣裙像干柴着了火,亏她有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他以后一定要休了她!
“什么羞不羞的,赶紧给我戴上干活。”姜麓脸一沉,“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拨完一半的草,否则晚上没有饭吃。”
秦彦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母老虎。变脸比翻书还快,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宫里和京中的那些女子,无论心中如何算计面上皆是一派知书达理。即使是勾心斗角,无非话里藏刀隐而不露,何曾有过这般明刀直枪之人。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两个仆从如此听她的话,一个比一个卖力。他磨着后槽牙,气得将脚下的土踩出一个坑。
姜麓对他的憋屈和怒火视而不见,施施然站到地埂上。秋风吹起她的大红衣裙,像一团燃烧的火如荼如蘼。
小新子恍惚觉得,夫人的气势比皇后娘娘还要厉害。还在这叫什么手套的东西真好用,戴上之后手也不疼了,也不怕被利草割伤皮肤。
日头堪堪西归之时,荒地的草将将被拨完一半。厨房里的炊烟重新飘散在空中,伴着远处的鸡犬之声似梦似幻。
“公子,你还好吗?”赵弈小心翼翼相问。
秦彦吐出一口恶气,“死不了。”
小新子胆战心惊,他在东宫侍候五年,从未见主子如此生气过。可是这也怨不得他们,夫人那气势主子不是也怵吗。
赵弈心思浅,愁色和担忧写在脸上,公子气成这样他也不敢多说话。他有些难过起来,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公子这是夫纲不振被妻压。
秦彦不用人扶,拖着一腿的泥上去。回头望着一大片清理出来的荒地,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力气用尽之后的痛快遍布身心,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放开,变得说不出来的轻松。
晚饭是腊肉白菜焖面,面是姜麓亲自擀的。有了上一顿的经验,几人都没有小看这普通的饭菜。
一口下去有面有肉还有菜,面条筋道混着腊肉的咸香,还有白菜梗的清甜脆嫩。复杂的口感在嘴里交融着,令人欲罢不能。陶儿有姜麓的首肯,自是放开吃。她吃得心满意足,欢喜写在脸上和眼里。
姜麓也很满意,自己做出来的饭菜被人吃得一干二净,这是对她厨艺最大的肯定。
秦彦默默吃完饭,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他自始自终没有看姜麓一眼,但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绷着神经。
锦衣华服的公子,干完一天活后狼狈至极。锦绣华美的衣服被刮起无数细丝,玉白色的面料上又是泥又是乱草枯叶,穿着这样的衣服干活真真是糟蹋。
不仅是他,还有赵弈和小新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麓心下有计较,看来得给他们置办几身合适的衣服。
夜幕低垂之时,月亮悄悄升起,不多时天际中星星多了起来。秋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聒噪中自有乡间独有的乐趣。
正屋一片寂静,灯烛未亮。
赵弈守在门口不动,尽职尽责。没过多久小新子蹑手蹑脚出来低语几声,说公子一倒头就睡着了。他惊讶万分,尔后又恍然大悟,望向偏屋时多了几分感激。
偏屋亮着灯,姜麓正在列单子。初来乍到百废待兴,既然要开荒种地,自然少不得要置办一些农具以及制定一下耕种的计划。
陶儿进来禀报,说公子已经睡下。
“累了一天,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好。”
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一些风雨便要死要活的,姜麓可不惯着他。她就不信空乏其身之后,小屁孩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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