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星子点了点头，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在白乐身后。
    “白小姐。”才没走几步，白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白乐转过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对方把自己的名片递过来，同时伸出手：“蓝宇时报，傅则明。杨柳教授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当然，关于解约金，我们会全部为您支付。”
    相星子张大嘴巴，把笔记本遮在脸前面。
    这是来挖墙脚的？
    “不好意思啊，没兴趣。”新闻人很少对同行说话这么直白，白乐的态度相当不客气，名片也没有接，绕开傅则明就打算走。
    “条件我们可以继续谈，肯定要比洛砚给你的高。”傅则明笑容很诚恳，“况且您也知道，枢纽时报刚刚起步，来蓝宇对您来说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
    然而白乐的脚步丝毫并没有停，傅则明也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采访结束之后，相星子在整理这次的笔记和录音，白乐开始筛选这次的照片哪些可以用，身边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白乐抬起头，是顾盼兮的经纪人amy。
    “白小姐。”amy依然涂着大红色很显气色的口红，巧笑倩兮，“兮兮说她想单独跟您谈谈，那边为您的助理也准备了休息室，里面已经泡好了茶。”
    白乐站起身，相星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在休息室等我吧。”白乐拍了一下相星子的肩膀，跟着amy来到后台顾盼兮的专属化妆间。
    推开门，白乐看到顾盼兮坐在沙发上，已经把礼服换了下来，身上穿的衣服很宽松，妆还没有卸，舞台妆要比日常妆浓上许多，脸上一层很厚的粉，脖颈白皙修长，像一只白色天鹅。
    门锁“咔擦”一声关上。
    “白乐，我真搞不懂你在做什么。”二人见面，顾盼兮直接开门见山，“热搜是你买的吧？跟江闻朝谈恋爱？亏你也编得出来。”
    白乐也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顾盼兮抬起头，和白乐四目对视，她今天眼睛里戴着直径比较大的美瞳，灯光下瞳孔漆黑，仿若深不见底的潭水。
    “别忘了，你又不是真的陆家大小姐，一个假名媛，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顾盼兮同样站起身，和白乐平视，“还是说你觉得人家真的会喜欢你啊？”
    白乐依旧没有开口，顾盼兮深吸一口气：“你能别这种态度对我吗？这种高高在上的，我已经受够了。”
    “……我只是在想，原来人真的可以改变这么多。”白乐低下眼睛，遮住眼下的情绪。
    “白乐你什么意思，可怜我？”顾盼兮嗤笑一声，双手抱肩，语气也跟着提了起来，“还是可怜一下你自己吧。你知道为什么江闻朝会费尽心思去找那天的兔子吗？你以为他想做什么，想让你做他女朋友？”
    她的尾音挑起，带着点嘲弄的意思，似乎是看见白乐表情微变，突然笑了：“我让人去查过——”
    顾盼兮说着，点燃一根薄荷味的女士香烟。她抽烟的样子已经很娴熟了，细长的薄荷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吸了一口，青烟缭绕，弥漫在空气里。
    “江闻朝有个妹妹，脑子不大好使，出门经常抱着一只兔子玩偶。据说还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包括各种并发症，在游乐园里心脏病突然去世的。资本圈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究竟是偶然还是人为。但是从那之后，这位江氏的继承人似乎变了个性子，手段出奇地可怕。”顾盼兮的笑容带着点玩味，眉尾一挑，“看你这惊讶的样子，是第一次听说？”
    这些事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但是顾盼兮算错了，热搜并不是她买的，她也丝毫不想跟江闻朝扯上关系，所以顾盼兮的这把盐是撒在了一块完整的皮肤上，轻轻拂去，不痛不痒。
    烟味很浓，白乐把手放在鼻子面前挥了几下，看向顾盼兮，目光平静。
    “我不知道江闻朝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见一面就喜欢上一个女人，”顾盼兮表情似乎颇为不屑，“奉劝你，别妄想着高攀江闻朝，不然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谢谢了。”白乐确实要感谢顾盼兮，毕竟以她自己的能力不能查到这么多，说不定哪天真的被江闻朝给玩死了，就陆家那个死皮赖脸贴上去的样子，她哭都没地方哭。
    这么想着，白乐面对顾盼兮的脸色也好了几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那小姑娘还在休息室等我。”
    “喂，白乐！”也许是没有看到预想当中的崩溃表情，顾盼兮抬高音量，按住白乐放在门把上的手，“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还有，钱不要给我打回来，我不想欠着你。”
    她没有明说，可是白乐听懂了，顾盼兮是在还大学时候欠下的钱和人情。
    “行，再见。”白乐挣脱她的手，重新打开门走出去，顾盼兮也没有再拦。
    amy是个人精，很会跟人打交道。相星子在茶水间跟她聊得很不错，看到白乐，蹦跶地走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白老师，我们要走了吗？”
    “嗯。”白乐看了amy一眼，对方也只是对她报以温和的微笑。
    “白小姐，”amy站起身，把一张艺术照递给白乐，“这是兮兮的签名照。”
    白乐接过照片，说了声“谢谢”。
    二人回到报社的时候白乐就收到了顾盼兮的转账，数额比较合理，于是白乐没有再转回去。
    “白老师，喝咖啡~”相星子出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把其中一杯摆在白乐的办公桌上，“我先把文件给您整理好，晚上发给你，可以吗？”
    难得小姑娘懂事又贴心，白乐点头：“嗯，好的。”
    “嗯嗯。”相星子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工作。
    白乐坐在自己的电脑面前，思来想去，还是在搜索引擎上打下几个字“江闻朝”。
    下面立刻跳出来了很多词条，比如“江闻朝志远基金”“江闻朝新闻发布会”“江闻朝绯闻女友”等等，再往下看，有一个词条是“江闻朝的妹妹真的死了吗”。
    白乐刚想点进去，突然收到一通电话，是杨清苑打过来的。
    她把电话拿着走到外面去接起来，那头杨女士的态度不算好：“你爸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白乐耸肩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所以这几天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十分舒畅。
    “你这是真打算不认这个家了？”
    “陆问驹也从来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女儿。”
    白乐是第一次对杨女士说话这么冲，电话那头杨清苑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白乐等了一会儿，刚想挂断电话，杨清苑又开口：“你有没有看热搜？”
    “什么热搜？我和江闻朝未婚生子吗？”白乐语气中带着嘲讽。
    “……那几条确实是家里给你买的，但是你想想，前几回江闻朝的绯闻马上就被撤了，你这几条却一直挂着，要不是他默许，能存在这么久吗？”
    杨清苑说得也有道理，白乐抿了抿唇，确实想不通这一点。
    杨清苑继续道：“陆家现在资金链出现断层，员工的工资还拖欠着。江闻朝多大的本事，我们也不要钱，只要他肯放下几个项目，我们家就立刻能度过难关。你就不能帮妈妈一下？你就一句话的事儿。”
    “资金链断层？”白乐突然想到，“陆问驹是不是挪用公款了？”
    杨清苑沉默了一下。
    白乐瞬间心里就有了数：“这么大一笔钱，他挪用公款去做了什么，你我都不知道。现在要我去帮他填这个窟窿，杨女士，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杨清苑深吸一口气，白乐听不清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只听到一下抽泣，像是在哭。
    “乐乐……算妈妈求求你。”这是杨清苑说的最后一句话。
    电话挂断之后，白乐再回到自己的工位，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突然想起以前白随智还在的时候，三个人挤在一间小出租屋里，虽然生活过得非常拮据，但是吃完饭之后爸爸还会去后面摘一片杨树叶给母女俩吹不知名的调子，那时候杨女士的笑容也更多，还会唱歌给她听。
    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
    桌上摆着一杯咖啡，白乐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咖啡还是微烫的。
    她抬起头，看到相星子对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道：“白老师，刚刚看你没有喝，想着咖啡冷掉了，于是我出门再买了一杯。”
    咖啡的醇香环绕在鼻尖，小姑娘脸圆圆的，笑容很甜，白乐觉得心里被一根柔软的针刺了一下：“这么麻烦做什么。”
    “嘿嘿，你是我的老师嘛。”相星子说着，吐了吐舌头，看着白乐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白乐对她笑了笑，压下自己的情绪，回到电脑面前。
    屏幕没有关，上面还显示着她刚刚没来得及搜索的那个词条，“江闻朝的妹妹真的死了吗”，白乐迟疑了一下，鼠标左键轻轻按下，还是选择点开。
    第15章 高攀15   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处？……
    ——找不到相关信息。
    看着一片空白的页面，白乐瞳孔骤然缩紧。她又尝试了各个不同的浏览器，只有主站在国外的可以搜得出来一点，但是却是一个网友在晒自己妹妹的帖子，牛头不对马嘴。
    相关的信息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一点也没剩下。
    白乐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喝了一口热咖啡，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江闻朝，更不知道江闻朝会不会帮她，或者如果帮她，代价是什么。
    资本是冷血的，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一直到下午五点，白乐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相星子几步小跑着跟上来，怀里抱着一个布袋子，递给白乐：“白老师……这里有我妈妈晒的一些橘子皮，可以清火的。听主编说你前不久生病了，今天脸色也不大好，回去可以泡点茶喝，很有用的。”
    白乐突然想到下午小姑娘出去了一阵子，原来是回家拿橘子皮去了。
    相星子眼睛很清澈，真的像星星一样，白乐接过布袋子，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头：“谢谢你。”
    “没关系的，老师要注意休息啊。”相星子看着白乐，神情有些担忧。
    白乐说自己没事，然后跟相星子道了别。坐地铁回家的时候，看着玻璃窗上倒影，发现自己的脸色真的苍白得可怕。
    下了地铁，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白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楼道里有面食浓郁的香气，邻居家的门依然是打开着的，白乐没有打算过去跟李柔或者小宝说话，而是直接回家，关上门。
    她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放空，迅速思考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她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白乐的毕业照。事实上她的成绩非常好，杨柳教授也经常夸她有灵气。这张照片是白乐毕业的时候拍的，杨柳教授搂着她的肩膀，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和她一起比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杨柳教授曾经说，恐惧感是最好被利用的，因为恐惧感来自于未知。
    突然想到这一点，白乐去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去。然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又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出门招呼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总部，香格大厦。”
    “好嘞。”司机应声。
    白乐坐在出租车后座，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打开手机，热搜还挂在那儿，她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与其处在被动的未知中，她更愿意努力争取更多掌控权。
    对比前几天祝福较多的评论，现在的评论区更多人开始怀疑。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人肉白乐的身份，有说这是个十八线小模特的，也有人说这是个京圈不算上多有背景的低层名媛。真真假假都有人在附和，毕竟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做出回应。而更多的声音是在说女方想上位想疯了，江总根本就懒得搭理。
    出租车行驶到香格大厦门口，白乐付了车钱，来到一层前台接待处。
    “小姐，请问您找谁？”前台还没有说话，保安就已经跟了上来。
    “我是枢纽时报的记者，我姓白，”白乐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跟乔伊先生预约了今天晚上的采访。”
    见白乐能说出乔伊的名字，前台接过名片看了看，然后拿起前台座机给乔伊打电话。
    电话拨通，白乐对着前台笑了笑：“麻烦把电话给我，我跟乔伊先生说。”
    前台把座机电话递过来，白乐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喂”，于是说道：“乔伊先生，我是白乐。”
    “噢，白小姐。”乔伊还是微微带着笑意的亲切语气。
    白乐垂下眼睫：“戴维斯医生给我的药我吃了几颗，然后才发现药有问题。”
    这当然是个高明的借口，电话那头乔伊轻轻笑了几声：“白小姐，请问您有什么诉求？”
    对方听懂了，白乐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道江总有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