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斓忿忿瞟沈昭一眼:“我会做又怎么样?”
“想吃?去你的梦里吃吧。”
沈昭侧目,瞧着秋斓认认真真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车一路疾驰,到别庄那阵时辰还早着。
沈昭避开下人回屋安置,秋斓也不跟他说话,恼着进了自己的屋。
宏毅料理完杂事,便也跟着回到沈昭卧房。
只见沈昭斜倚在椅上,手里一如往常捏着他的玉坠子。
整个人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宏毅知沈昭是在考虑事,便轻轻在门框上叩两下。
“爷,事情都交待妥了。”
“日后敢再去找麻烦的就是不要命。”
“好。”沈昭双目轻阖,捏着玉坠子轻轻在额角磕两下,显然是在思忖,“昨夜忙碌,你去歇歇吧。”
宏毅闻声,却没转身离开。
他替沈昭添好茶:“事端都平了,爷还在忧虑什么?”
沈昭摩挲着玉坠的手微顿,失焦的视线慢慢汇集在宏毅脸上。
他“嗤”地笑出声,诚然道:“自然是秋家的事。”
“秋茂彦不缺本事,他先前是被秋家压着,如今也已释重负。可他整日过得缩头缩尾,这合理吗?”
“只怕他秋茂彦瞒住的,根本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狜族世代居于西南滇州,借山险自成外夷。几百年来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字,更有他们自己世袭继承的最高统领滇州土司。
当年大明改土归流,收复西南沿壤。滇州归复呼声极高,可滇州土司黎氏巴遵望却不顾时局举旗反明,直接挥刀斩了明廷派去义和招安的官员。
土司拥着滇州的都城负隅顽抗,杀伤来使更是直接触怒了时任西南总兵,当时的镇国公,也就是沈昭的祖父沈修鸿。
沈修鸿是个暴脾气,最终径直带领的明军铁蹄一路踏平滇州土司府。
可惜罪魁祸首巴遵望和继承人昊钦庵却失了踪迹,自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转眼到如今,沈修鸿过世两年有余,滇州归入朝廷直隶也已经二十余载,昔日的往事早已成为过眼云烟。
只有零星人还记得,被明军悬赏生擒死擒皆可的巴遵望和巴遵望之子——滇州土司继承人黎氏昊钦庵至今仍旧下落不明。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战役里,还是隐姓埋名藏在某块地方继续图谋着反明。
也正是因此,西南如今零零散散总还有人谋反,虽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但也连绵不断,成了朝廷隐疾。
沈昭泠然道:“现如今滇州归入直隶,南北往来生意不绝,各种交流空前鼎盛,学汉话的狜族人不少。”
但二十年前,狜族人说的还全都是南话。
唯有一些贵族会在教习诗文时学汉语,但人数也是屈指可数。为的是历代滇州土司来朝大明时,不至于在京城中跟明人鸡同鸭讲。
“秋夫人可以装作汉人,从西南一路流浪到京城,那便说明她至少学过汉话,学得还不少。”
“寻常人家连书文都未必会教给女子,何况是秋茂彦这样的才子,会为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女子心甘情愿被赶出秋家吗?”
“可若只是寻常的狜族人家,又怎么可能有将女儿教成这样的能力和本事?”
宏毅瞳孔微缩,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缓声道:“爷的意思是,秋夫人是反……”
“嘘。”沈昭冷着眸子做了个噤声姿势,“不要乱说话。”
“秋夫人今日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失散兄长的名字,我只是在怀疑,也许猜得都不对。”
“皇贵妃拿西南做了那么多文章,在朝堂上一茬又一茬地清洗异党。”宏毅皱起眉头,“万一真的牵扯到土司府,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昭敛敛目光,冷声道:“兹事体大,没坐实之前,先不要跟殿下提及。”
“也不要跟夫人透露只言片语。”
“我倒是小看了秋茂彦的胆子,他既然辛辛苦苦守了二十年秘密,那就先帮他守着。”
宏毅凝凝神,浅浅点头:“宏毅明白。”
沈昭握着玉坠子的手又轻捻几下,忽闻得一阵脚步声。
侧目果见是满庆儿端着托盘敲门进来。
满庆儿见沈昭和宏毅都在,只好搁下托盘浅声道:“我们家小姐专门说,这是她吃剩的茉莉糍粑。”
“叫……叫我跟爷说,只准看,看完就扔。”
话音才落,满庆儿忙缩着脖子朝沈昭点点头退出屋去。
沈昭骤然失笑。
他起身瞧了瞧秋斓送来的糍粑。
这糍粑表皮焦黄,茉莉花更是碾碎了攉在红糖汁里,还添了点黄豆粉放在边上。
米香裹着花香,外皮酥脆,内里粘糯得能扯出丝来。
糍粑应当是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蘸糖汁豆粉香甜不腻,滋味甚好。
沈昭眼角又挂上三分笑意,转眼瞧瞧宏毅:“今儿走了一遭,倒觉得城里回别庄是怪远的,若是天天跑这么一遭,确实累人。”
宏毅疑惑道:“爷何出此言?”
“隔得远总归不方便,咱搬回国公府去吧。”沈昭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摆弄着瓷碟里的糍粑,浅声道:“这病,我快装烦了。”
第32章 龙井虾仁
日子一晃过了好几天, 秋斓虽说不上置气,可心里却总觉得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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