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格,您慢些。”
很快,马蹄声响起,从后方追上来一匹马,马背上的年轻男子,身着蒙古草原服饰。
他气喘吁吁夹着马腹,跑至大玉儿跟前,吁了声,止住马蹄。
“玉儿,过两日,我就要带兵出征打仗了,你能不能停下来,听我说。”
大玉儿牵着马绳,笑嘻嘻的看向他:“多尔衮,那你说呗,地方这么宽敞,何必追着上前,本格格又不是听不见!”
多尔衮挠挠头,掏出大汗赐的金盔,脸颊红了尚且不知。
他对她全方位的展示,大声宣告:“等我这次的打了胜仗,我就回来娶你!”
少年少女的心思,呼之欲出,犹如酒窖里发酵好的烧酒,香醇浓郁,带着炙烈又灼烧的味道。
向来不羁的大玉儿,轻咳一声:“那我等你。”
画面陡然变化。
已经成了皇太后的孝庄,摸着福临的脑袋,道:“别与你皇父一般见识,他是个大老粗。”
多尔衮身死多年后,福临有了皇后,已经抱了孙子,成了太皇太后的孝庄,第一次做梦,梦见了那个人。
她起身下了床,走至茶水桌边。
夜晚不知何时门开了,月色亮堂着,从正门、侧窗穿堂而过,他穿着的是那日出征时的行服,踏月而来,轮廓英俊,身姿修长,在地板上透出幽幽叠影。
“老冤家,你倒是也舍得。”
循着时间踪迹,来自后世的康熙,嘴巴不受控制的说:
“玉儿……”
这时的孝庄还没那么老,身子也没那么虚,不必动不动被人搀着来去。
绝不是康熙二十三年。
从面貌推测,应是顺治十年左右,玄烨还未出生。
孝庄没有过来,拉他,而是就坐在桌前,慢慢和他说说话。
她并不想听多尔衮说什么。
慈宁宫的门,晚上不会打开,冷风吹进来,她要是感冒了,苏沫儿会心疼。
而多尔衮出现的,只能是她梦里。
茶水桌旁,她倒了一杯水在被子里,轻轻涟漪荡着,荡出她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
这是梦。
就算在梦里,她也谨守着不越雷池一步。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孝庄道:“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就是辛苦些。”
“你死后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太怨我,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一个梦也舍不得托。”
“不过终归你还是来找我了。”
“这杯水,敬你。”
孝庄拿起倒满茶杯的水,走过去,在离康熙两步前,止住脚步,随后倒扣着玉杯,将杯中的水,尽数倒在地上。
“中原有种说法,人死后第七天,会去轮回去,你这么多年没去轮回,是在等我什么时候死,陪你一道去吗?”
“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我就少说了。这杯水,以水代酒。”她语气停顿了下,抬起眼,看多尔衮,笑容渐渐浮上嘴角,她又慢慢说,“今日见了,以后不必来找我。”
“走吧。”
多尔衮依旧年轻的容颜,在她眼中逐渐消弭。
康熙一步步倒退,退出慈宁宫,退下门槛,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道,神秘至极。
在下台阶的时候,他倒退着一个趔趄。
在台阶下的一处偏僻角落里,留下了不深的刻痕。
头顶就是顺治朝明亮的圆月,康熙沉默着,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慈宁宫正殿外,想了许久。
不知何时,一个淡蓝色的小白瓶,神奇般出现在他手掌心中。
他却福至心灵的想到。
这绝对不是苏漾给他的那一个。
或许在这个晚上,这个梦里,苏漾当初为何诡谲般的,在十几年后,出现在年幼的他面前,还连续追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当时他的第一个愿望是:我想活下来。
第二个愿望:我想见你。
第三个愿望:还是想见你。
第四个愿望: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皇玛嬷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那个曾让她爱恨纠葛的男人。
梦里,也是圆满的相见了。
仿佛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那这个收集来,又是作何作用,皇玛嬷为何会对着他,喊叔爷多尔衮的名字?
他忽地想起,苏苏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时,并不是以真实的身份出现的,难道与这次皇玛嬷将他错认是一个道理?
他把她错当成了额娘,那个只会以泪洗面的可怜女人。
但是她不会那么亲密的拥抱他,也不会晚上陪着害怕的他一起入睡,所以被他认了出来,而且还被苏苏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三岁时的记忆其实很难完整的再回忆起来。
零零散散的记忆,有时候也会有所错漏的地方。
但在最开始与她相见的时候,他这辈子或许也忘不了。
*
窗外鸟雀吱呀轻叫,难得的一天好时光。
一朝梦醒,康熙神情微恍着,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理智。
梁九功伺候着他穿衣上朝。
“梁九功,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不可名状的经历吗?”
梁九功一愣:“万岁爷,您指的是?”
康熙看了他一眼:“罢了,你也不懂。”
梁九功昨晚忙了大半宿,才小眯不足两个时辰,眼底看着就青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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