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真身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困在了放逐秘境中。”
    月关说出这句话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将三百年前那场与放逐秘境有关的恩怨，全盘托了出来。
    那时，瑶愁与瑶夕二人同为地仙圆满，距离踏入天仙初期仅有一步之遥，两人侥幸获得放逐秘境地图后，如获至宝，没有丝毫犹豫，便决定一同进入探索。
    当时坐镇瑶池之人，是两人的师父，同样是一名天仙圆满境界的老辈强者，她本想亲自护送二人入境，不料放逐秘境的境界禁制太过凶险，以她这种级别的存在，硬闯绝对会元气大伤，只能退而远去，眼睁睁看着二人被秘境吞噬。
    后来，她于秘境入口处守护了三年之后，仍未见二人踪影，便只能怏怏离去。
    直到足足十年之后，瑶愁和瑶夕才从秘境中走出，并且同时突破了天仙初期。
    只不过，瑶愁出关时性情大变，没有任何理由，便对瑶夕痛下杀手，哪怕是一个天仙级别的强者，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同等级的对手偷袭，存活的几率也不大。
    但瑶夕与瑶愁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对方的底牌招式，九死一生的险境下逃脱之后，月关便将她救了下来。
    再之后，两人一同在赤月宗渡过了对于天仙强者来说，不过眨眼之间的半年时间。
    这半年里，月关与瑶夕二人隐于山门，渐生情愫。
    但这样的情愫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没有存在的意义。
    月关和瑶夕极有默契地，没有任由自身情感继续往下延伸。
    直到瑶夕道身崩散，再也无法通过丹药强行续命的那一天，她拿出了一份残缺的放逐秘境地图，并告诉月关，即将死去的这副身躯，不是真正的她，只不过是放逐秘境中一颗菩提神树结下来的道果分身而已。
    这颗道果将她的仙躯一分为二，不但和她具备同样的境界，乃至意识都相差无几，甚至与她本体互通，任何一方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会互相知晓。
    更厉害的是，道果可以通过修炼的方式，反馈境界于本体真身。
    月关特意强调，这种道果分身对于任何一个修士，尤其是仙躯已经趋于完整的天仙强者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仙物。
    而放逐秘境中的仙元浓郁程度，比起放逐大陆中，要浓郁更多，再加上瑶池的修炼资源极度缺乏的缘故，瑶夕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将真身留在放逐秘境中修炼三百年，让道果分身回到瑶池代替自己。
    这种大胆的做法连我都不得不心生敬佩，但月关却告诉我，其实瑶夕这么做另有目的——
    朝夕相处数千年，她早就知晓瑶愁想暗中对她下手，但始终不敢确定，索性用这一招来了个一箭双雕，倘若瑶愁对她无加害之念，那便相安无事，三百年后她的道果分身便会带着秘境地图将她找到，从而回归本体，届时她必将突破至天仙圆满。
    三百年时间，天仙圆满，这个数字放在放逐大陆上，可望不可及。
    反之，若瑶愁找机会对她下手，那么她即便陨落，也不过是损失了一桩道果分身，虽说会为她的境界带来一些反噬，但影响不大，她也能够祛除心魔，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炼之上。
    我不得不说，瑶夕这种一举两得的做法，简直聪明到了极点，但也莫名有些悲哀。
    因为瑶愁的确对她下手了，而且是从她踏出秘境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动手了。
    或许在仙界中修炼为尊，任何多余的情感都会成为阻碍，但再怎么说两人也是一同长大的血缘姐妹，一方对亲近的人疑心重重，一方对亲生姐妹抱有杀心，平日里的相互亲近，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各自的私心。
    重伤瑶夕之后，瑶愁回到瑶池，迅速以天仙初期的境界，接替了掌门一位，并对外声称自己的亲妹妹瑶夕死在了放逐秘境中，而她获得了一桩大机缘，可保瑶池万年无忧。
    只不过，她完全没有想到，此时的瑶夕，已经将后事交代清楚，嘱托月关务必将她的真身从放逐秘境中带出，两人方能再续前缘后，死在了他的怀里。
    三百年时间，匆匆即逝。
    而这个约定，也贯穿了岁月之河，最终来到了我的面前。
    “当年我本有机会带着瑶夕回到瑶池，替她报仇，但她……非但让我不要这么做，反而还求我庇护瑶池三百年。”月关神色复杂，说道，“归根结底，她的性子还是太过善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约定，我赤月宗早就带人上门，送那瑶愁一程。”
    “难怪月宗主这些年来从未为难过瑶池，甚至还愿意帮助紫晶接任掌门，原来是因为瑶夕师姐。”
    紫舞朝着月关微微欠身，语气里带着感激道，“虽然我对瑶夕师姐了解不多，瑶愁也只是偶然与我提起过，但我想她应该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前辈。”
    “这么说来，月宗主和瑶夕……”我看了他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月关平静点了点头，说道：“半年来，我带她见识了放逐大陆的千山万水，这秘境地图，也算是半个定情信物罢。”
    “以往我还以为你月关是个不食烟火的绝情男子，没想到也有一天会着了瑶池的道。”秦屠不免一笑，调侃道，“当年我接替转日门门主时，就曾听闻瑶池的两大仙子天赋异禀，一个美若冰雪，一个动若莲花，难怪难怪。”
    “我与瑶夕本就因缘相聚，此前也从未发生过慕意。”月关没有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感叹道，“只是……我恐怕不能完成那个约约定，前往放逐秘境救她了。”
    “为什么？”
    我和秦屠、紫舞都是一愣。
    月关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隐瞒什么，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我要前往玉隆天，继承先祖遗愿。”
    玉隆天？
    这不是带走杜知叶的丹宗所在的界域吗？
    仙界共有十天域，一尊天为帝尊天，二祖天为娲祖天河伏祖天，三清天为太清天，上清天，玉清天，四梵天为常融天、玉隆天、梵度天，贾奕天。
    玉隆天比起梵度天来说，强者要更多，天地规则要更加强盛。
    赤月宗的背景，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岂不是比起天蚕阁来说，要更加神秘的多？
    “我之所以来放逐大陆建宗，是因为我的长兄万年前陷害于我，将我发配至此。”月关眼神里多了一抹锋芒，淡声道，“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是时候该回去了却昔日恩怨了。”
    “可这三百年的约定，你就这么遗弃了？”我皱起眉头道。
    “这是我的心魔。”月关五指紧握，又平静松开，说道，“被逐出宗门的那一刻，我便发过誓，心魔若是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宁。”
    我想了想，问道：“如果你走了，她能够自己从放逐秘境中出来吗？”
    “不能。”月关摇了摇头，说道，“她的道身被菩提神树束缚，如果没有人帮她解开，她只能够永生永世和菩提神树待在一起，直到化为一枚道果，成就下一个获得机缘之人。”
    “所以，你是瑶夕唯一的希望。”我轻声道，“你若是走了，她唯有死路一条。”
    月关沉默了两秒，我终于从这位天仙圆满的强者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半晌他才叹声道：“我必须回玉隆天，秦一魂，你难道不明白我告诉你这一切的本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