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却喜欢,好的坏的都喜欢。”
坐在对面的金钟意,再一次举了举手中的银杯子,看了一眼秦荣,眼眸深深的说道:
“你不懂。五彩斑澜千篇一律的彩雕木塑,总抵不过活色生香敢做自己的寻常人。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你想像中的没有生命力的完美的壳子,我喜欢的,却是活泼有趣的里子。我家阿英的好,寻常人又怎会看到。敬阿英。”
对着上官琼一举杯,金钟意又仰头自饮了一杯。
这一波神操作,惹得正埋头欢快的大口吃肉的上官琼大吃了一惊,随即又大声的剧烈的呛咳了起来。
这阵突然其来的呛咳很是剧烈,剧烈得让上官琼在一瞬间红了眼睛泪流满面。
尽管是很努力的让自己尽快的平定了下来,上官琼心底里还是很有些疑惑的想道:
纳尼,这个金钟意,突然的开口说起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走来,她可从来都是是非精闯祸包问题少年之类的存在啊。相较于永远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阿笙,她给人的印象,似乎一直是停留在别人的容耐包容长者风度里打转转啊。
如今,居然有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人,居然会举着杯子很坚定的对着自己说喜欢?
哪怕只有一个,也说明个人行情在悄悄的上涨啊亲!
用力的抺掉眼角呛出来的泪花花,上官琼咧了咧嘴,努力挤出一朵看上去稍稍优雅一点的纯真微笑:
“呃,有行情总是好的,敬金兄的慧眼!”
也不待别人说什么,上官琼先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咕咚”一声,狠灌了下去。
这套完全不符合敬酒规范的动作,立刻又引来了秦荣的大声嘲笑:
“琼儿啊,你这样喝酒,倒是实诚得很,只不过,喝酒得是慢一点,慢一点不易醉。不要急,不要急嘛。”
金钟意又是淡然一笑:
“好的,阿英,干!”
……
夜色己深,大成城里的那条古旧的街道上,走着三个喝得醉醺醺的一路引吭高歌发着酒疯的少年人。
中间那个瘦瘦小小的家伙,歌唱得最响,路走得最是摇摆。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一昂头,上官琼大声唱起了以前似乎听了许多遍的情歌。
“直白,太过直白,全无一点闺阁女儿的娇羞之态……不……不可取……”
一旁的秦荣,晃着脑袋,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点评道。
“是不对,不对。”
很难得的,这一回,金钟意没有反对,也跟着附议了一回:
“可可托海?哪里?我怎就不晓得……”
金钟意挥着手,摇头晃脑的继续评说道:
“可是,阿英啊……为什么在……可可托海?我,我不是……一直都在么……在你身后呀……你这么说,的确是不对的……非常,非常……不对哦……”
“你们才不对,统统都不对,全体……全家都不对!”
上官琼酒气上头,正处在慷慨激昂的激情当中,即便是被两个人指责,又哪里肯认错,挥着细瘦的手臂,站稳摇摇摆摆的身子,不容置疑的大声反驳道:“人家这是在唱山歌,山歌,唱山歌的妹子,知道不?!跟……老娘沒半毛钱关系,说的不是我自己耶,咹,懂?!”
“不是说你?”金钟意很难得的一脸茫然:“那是……说谁?呃,说的是谁?”
“她说的是谁,我是晓得的。来,我来告诉你。”
街道的拐角处,忽然一阵烟似的飘出一个干干瘦瘦的黑衣蒙面人,态度恳切语气温柔的说道。
伸手扶住金钟意的肩,把他歪歪扭扭的身体理直,站好,然后,雪亮的刀光一闪。
预想中的利器入肉的“噗嗤”声并没有听到,入得耳的,只是金属戳到金属上面时的“叮”的一声脆响。
“嘤嘤”一声后,一道蓝光飞快笔直的朝着他这边直撞了过来。
侧头避开了那团可疑的蓝光,那黑衣人抬头再看时,面前的三个黑衣少年,眼眸明亮身姿挺拔,各执兵器全神戒备着,单看那神情,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态?!
“你们这三个混帐小子,居然都是在装醉诈老子?!”
那蒙面黑衣人一仰头,发出一阵粗哑的狂笑:
“能够感知到危机,还能一起配合着演戏引老夫出来,这份机敏心智,在你们这班小辈里头,己经是份属难得了,不错,不错。”
话锋一转,黑衣人又厉声断喝道:
“有几分小聪明而己,又能起什么大作用,在老夫面前,根本绝对是屁都不是!三个小匹夫,拿命来!”
“闭着眼睛敲地鼠,原本就是我们的强项,你说的甚么机敏心智,也用不到这等粗浅的小事上。老地鼠,想要我们的命,凭本事来拿!”
当中一个身形稍矮的小瘦子,手中的短刀一扬,厉声喝道。
“南疆排名第二的高手,岳寒星?”左边的黑衣少年亦是从容开口道:“阁下成名已久,居然不顾身份掩住真面目躲在暗处偷袭?如今的南疆,竟是如此的不知教化了么?!”
“所谓成名己久,不过尔尔!”
第三个黑衣小少年亦是不屑的说道。
岳寒星顿时给气得须发皆张,恼羞成怒:
“想要宰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而己,哪里需要甚么由头!牙尖嘴利可救不了你们几个的性命,混帐小子,拿命来!”
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岳寒星只是取出一面小旗,轻轻的一挥。
原本是明亮的月色,瞬间便暗了下来。
原本是温暖如春的气温,瞬间便降到了冰点。
上官琼他们三个刚刚出来时,每人都仅仅穿了一身单薄的黑衣而己,猛一下的气温骤降,顿时都感到奇寒无比,简直是寒彻心肺。
“这个老地鼠,使的又是甚么妖法?冻死我了!”
下意识的抱肩跺脚,上官琼大声抱怨道。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身边的金钟意,声音清越的念出了几个句子。
这几句,字字珠玑,落在上官琼耳中,便如晨钟暮鼓一般,瞬间醍醐灌顶般顿悟了过来。
那些曾经念过的功法,修炼过的体肌真气,都在这猝不及防的冰寒中,慢慢的活转了过来。那套自那个石洞子里得来的功法,亦是莫名的自动开始运转了起来。
也没费多久的功夫,上官琼的体表开始冒出浅浅的白色烟气,之前的彻骨冰寒,似乎,再也不能构成任何的威胁了。
将贴在秦荣后心上的手掌抽回,金钟意淡淡说道:
“南疆第二的天大的手段,原来是给人降温乘凉啊。要说,老前辈对晚辈这几个人,还真是殷情体贴得很。”
“对哦。”上官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趁机煽风点火,鼓掌大笑道:“早晓得前辈有这等本事,刚刚喝酒,说什么要拖你过去喝上几杯了。你想想啊,有个现成的冷风机在此,那喝起酒来,一不需要別人掌扇,二不需要往酒里加冰块,那该是有多酸爽啊!被伺候得这么舒服,就算是贴上几坛子的酒钱,也是值得的!”
岳寒星背着双手,低头俯视着他们几个,眼里竟然闪过一点怜悯。
“三个小家伙,被老夫伺候得很舒服对吗?好的,三位,第二步来也!”
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只小铃铛,岳寒星拎着那串小铃铛,对着上官琼他们几个轻轻的一摇。
先前那股子凛洌的冰寒之气倒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尖锐刺耳慑人心神的超强音波。只感觉一拨拨难听的声浪里头,夹杂着虎啸狮吼猿鸣,甚至还有一阵阵恶魔般的尖声狂笑。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修罗地狱。
咬紧牙关,上官琼只觉得,自家的鼻子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抬手一擦,居然是血?她流鼻血了?!
一团绒绒的东西直直的飞了过来,尖锐的小牙,一下子咬住了上官琼的一段小指。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传了过来,上官琼只觉得灵台内一阵的清明。
蓦然睁开眼,看见像醉汉般摇晃着的金钟意和秦荣他们两个,忍不住的爆喝了一声:
“咄!蓝宝,去!”
神色清明的转过身,上官琼又看见了岳寒星满是讶异瞪大了的眼:
“小家伙,居然能第一个破了我的梵音铃,果然有些手段。有本事,再来试试……”
眼见着这老头手又伸到怀里掏啊掏的,估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上官琼忍无可忍,果断的抽刀,爆起:
“去有你个事去!”上官琼大声的爆喝道:“有什么手段,统统带回去和你自己家里人耍去,你家小爷可没空陪你顽了!”
凝起周身所有的真气,尽数的聚在掌中的短刀之上,上官琼的护身短刀,直直的往那岳寒星的一对肉掌砍了过去!
叫你老是掏些让人晕头转向的法器祸祸人,小爷我砍,砍,狠命的砍!
见上官琼手头上发狠动了真章,岳寒星身子一侧,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不知死活的几个娃娃!老头子我早年间欠了别人的人情,不得己只能是帮人出手一次。本想使些小手段,陪你们几个玩玩算了,哪晓得,你居然不自量力,想要跟老头子我比试真功夫!莫非,你们真的以为,我老头子纵横江湖数十年,真就是弄虚作假浪得虚名么!”
直起腰板,那岳寒星举起衣袖,只是轻轻的一甩。
上官琼只觉得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她直压了过来。本是持着短刀奋勇向前的她,在这股子大力当中,顿时就像是一茎枯草一般,飞快的直直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的撞到一堵围墙,这才堪堪的停了下来。,
“岳寒星,真比实战,咱们也未必就会输给你,看招!”
终于清醒过来了的金钟意,一甩手中软鞭,冲了过去。
“是呀,你也别小瞧人!”
一旁的秦荣亦是高声的喝骂着,挥剑加入了战团。
看着实力雄厚却依然是蒙着黑巾的岳寒星,想想他刚刚嚷出的几句话,上官琼情急智生,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话说,再怎样,这老家伙其实还是要脸的呀!
强忍着后背肩胛骨上的剧痛,上官琼挺直了腰,扬声呼喝道:
“岳寒星,你枉为南疆第二,你武功不行,人品又差,死不要脸!”
一下子被踩到了痛脚,岳寒星手一抖,挥手将金钟意和秦荣甩出了老远,直直的朝着上官琼这边飘了过来。
猿臂一舒,他一把抓住上官琼的衣襟,磨了磨牙,寒声问道:
“臭小子,这几个人里面,就数你嘴巴最毒最让人讨厌最最该死!你倒是给我老头子说说看,老头子又是如何的武功不行,怎么的不要脸了!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头子这就把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呵呵,这老地鼠果然上钩了!
上官琼面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怎么,你敢做,我还不敢说了?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就是不要脸!前辈请想,您多大岁数我们才多大岁数!我们几个的年龄,加起来都没你大!你这不等于是一个中年大汉去欺负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娃娃么?这不是不要脸,又是什么?真想要战,好歹,也要等到我们几个成年后再说!”
一把松开上官琼的衣襟,岳寒星反倒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要说,你这臭小子说的,其实也有几分的道理。可是,问题是,我老头子可没那个闲功夫去等你们几个成年,而且,我老头子今天必须要还人家一个人情的。”
“再怎样,也不能不顾脸面呀。堂堂的南疆第二高手,以后还要在外面走,在江湖上混的。哪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
上官琼毫不退让,继续恳恳切切的说道:“你今天即便是杀了我们三个,可是,这里是闹市,是大成城里的居民区。你能杀光这附近的所有人么?如果不能,你又如何去堵住这南疆的悠悠众口,让人们不再去口口相传,你曾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亲手很不要脸的逼杀几个年轻晚辈?!”
“是呀,那的确是挺麻烦的。”
不知怎的,对于上官琼的这种说法,岳寒星居然表示出了几分的认同。
“想要还人一份人情,的确是挺麻烦的,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有些违背了老头子做人的基本原则。唉,难哪。”
偏过脑袋,他又目光灼灼的紧盯着上官琼,鼻子里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说吧,坏小子。说了这么半天,你私底下又是怎么打算的?”
?
第136章 坏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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