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就请了卡车师傅,让他带两个搬运工人跑一趟,把今天买的家具和家里房间放着的联排大衣柜,连同贺祺深一起打包送走,省得他再去车站坐车了。
走的时候寒风凛冽,贺祺深从卡车窗户探出头,表情还有点懵。
他这趟来,还没有体会即将要分开半个月的缠缠绵绵,也没有一个告别亲吻,没有热乎贴心的话,转眼就被媳妇塞进卡车,挥手拜拜了。
“记得提醒师傅轻拿轻放,窗户直接开着通风,不用关。”白露珠站在窗口嘱咐道:“下个星期别再往这边跑了,估计下下个星期周末能回来,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不说还好,一说贺祺深就受不了了,打开车门下车,往左右两边看了看,路上都没人,拉着媳妇走到车尾,捧着脸亲了好几下,接着做贼一样又看了看两边,见到没人后松了口气。
连招太快,白露珠差点没反应过来,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巴,“你真是胆大包天,当街耍流氓!”
“谁让你直接就让我走了。”贺祺深伸出手,忍住夺手绢的冲动,摸了摸媳妇柔软的面颊,“一路当心,到了那边要是可以打电话,记得给我打。”
白露珠最怕这种难舍难分的氛围,拍掉他的手,不放心又嘱咐一遍:“知道了,你记得把家具通风,都是新木头味,师傅的钱不用给,回来我妈去谢,对了,去你们单位搬两盆绿植回去养着,你离得近,中午休息可以去浇浇水,否则养不了两天就枯了。”
“越听越不想走,越听越……”
“好冷,我回去了,你赶紧上车吧,真当人家师傅不知道呢。”
磨叽一番,白露珠站在家门口,目送半个身子探出窗,使劲挥手的男人。
-
距离去军区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大家每天的话题都围绕在要带哪些东西过去,穿什么衣服,一共有多少文工团过去这些话题上。
袁婷是卡着早上上班时间来的,还没开始练习,舞蹈演员们正在化妆间里吃早饭的时候,她带着两个人风尘仆仆的来了。
手上还拎着一罐麦乳精,两袋白糖,一盒子大白兔奶糖,笑着道:“师父,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东西。”
“以后不用买这些,咱们就当朋友处,不用弄得像差一辈似的。”白露珠搬了椅子让三人坐下。
袁婷不肯,义正言辞道:“那不行,师父就是师父,虽然你比我小,但就是长一辈,你可是传授真技术给我的。”
白露珠没纠结于这个话题,看向她身后的两位女同志。
“师父,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同行。”袁婷挨个介绍:“元萍,平城电影制片一厂的化妆总监,沈如虹,上海电影制片三厂的化妆总监,今天都是一起来找师父采买化妆品的。”
“你们好,我是白露珠。”
“久仰大名,白大师,我昨天看到了莉情同志的定妆照,你的技术真是太惊艳了。”
“白大师,我对喷枪特别感兴趣,今天除了想买专业化妆品,还想采购喷枪。”
从第一句话里,就听出来两人性格,元萍比较婉转圆滑,沈如虹比较直接。
“先坐下聊吧。”白露珠转头看向顾佳梦,“佳梦,你们先去练习,我很快就过来。”
顾佳梦点了点头,带着其他舞蹈演员们离开,大家都很理解。
白露珠做事也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等人都出去后,便直奔主题道:“你们什么计划?有清单吗?”
沈如虹顿时笑了,“白大师原来是个直爽的性格。”
“师父,二厂除了我们待开机外,现在共有四个组在拍摄,正好卡在季度采买的时间,我这里统计了一下,正常化妆品,需要1号色粉底液100瓶,2号色粉底液200瓶,干粉200份,眉笔100支,眉粉100盒,口红正红色和深粉色各100支,眼线膏100份,睫毛夹和睫毛膏100份,大地色眼影50盘,除此之外,喷枪二十支,水溶性粉底液三色各20瓶,眼影三色各20瓶。”
白露珠接过清单,“喷枪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只是我找一个老师傅提前定制的,天荷厂里还在研发怎么才能更精细,时间会慢些。”
“要多久?有准确时间吗?”沈如虹刚把购买清单拿出来,一听说没有喷枪,顿时有些失望,“白大师,我们就是特意为喷枪才推迟一天离开,如果明天拿不到货走,邮寄又得要一段时间。”
“一个星期时间是要的。”这种问题再失望也没用,该等还是要等,白露珠没多说其他话,找了一支笔,计算袁婷所需要的订单总价。
粉底液单价8元,1号色100瓶,2号色200瓶,计2400元。
干粉单价7元,200份,计1400元。
眉笔单价3元,100支,计300元;眉粉单价3.6元,100盒,计360元。
口红单价5元,正红色与深粉色各100支,计1000元。
眼线膏单价3.6元,100份,计360元。
睫毛夹单价2元,100份,计200元,睫毛膏单价3.6元,100份,360元。
大地色眼影单价6元,50盘,计300元。
水溶性粉底液单价8元,三色各20瓶,480元,水溶性眼影单价8元,三色各20瓶,480元。
总计:7640元。
白露珠算完抬头,才看到三人一直在看着她计算,没有打扰,笑了一声道:“既然都看到了,我也省得再说了,单价都在这里,我可以内部打九五折,账单还是原价。”
三人一怔,都是经常采买的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但平时遇到的都是国营厂的销售员,顶多是额外送点赠品,平时逢年过节再送点礼品,还没人有权利去决定打折拿回扣这回事。
袁婷好奇问:“师父,这能行吗?”
“行不行看你们自己回去怎么做,反正除了你们来,制片厂任何人来都不会得到九五折的价格。”白露珠放下铅笔,靠在椅背上,“你带人来帮我创造营业额,我心里很感激,这利润也是从我自己的股份里扣,除了我之外,厂里目前没有任何销售员有这能力,其他股东也不管销售。”
看着三人面面相觑不吭声,但明显心动的样子,白露珠笑了笑,“总之,给你们九五折的价格,是我对你们的谢意,怎么决定你们商量着来。”
话音落下后,又过了几分钟,三人同时露出笑容,考虑好了。
袁婷看向白露珠:“谢谢师父,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占便宜。”
告诉厂里,说明个人有能力,会更受重视,不告诉厂里也无可厚非,吃回扣已经是采购行业的潜规则,平时背后风言风语也没少到哪里去。
沈如虹笑着道:“白大师,现在天荷是最专业的化妆品了,我们很多演员都指名要用天荷牌,厂里六月之后将有三个组开机,七月还有两个组,我需要的化妆品比袁婷还要多,这里是清单。”
“白大师,这是我的清单,我们厂和她们的厂不一样,属于影视基地,出片量比较大,化妆品需要的也更多,这是清单。”
三人最后算下来,变成袁婷最少,沈如虹清单总计9280元,元萍13460元。
另外三人都愿意提前支付定金,先预定喷枪,一把喷枪的价是26元,做工比较精细,可以用上好几年,价格已经算低了。
将清单重新抄写两份,签了名之后,又到团长办公室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厂里准备好货,等下帮人直接全都送到制片二厂。
同时提起使用了95折价格的事,这事是当初聊过的,为的就是拉拢大客户,章远山当时听完便同意了。
白露珠说完之后,电话那头老半天没声音,隔了好久,听到章远山颤抖着声音问:“这这这……这就又拿下三万块订单了?!!”
“厂长,我刚才说的话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不不不……不需要!白同志,我我一定接待好客户,直接安排卡车送货上门。”
白露珠又嘱咐接下来的喷枪研发好之后,同样送到制片二厂,上海和平城地区,要包装好尽快邮寄过去。
章远山说不出其他话,一直在电话里“哎哎哎”“好的好的”。
袁婷三人满意离开,还要赶着去厂里付钱提货。
20万订单,进度这么快就开始动了,白露珠同样满意,一上午练习状态行云流水,心情倍好。
-
外面月亮还在高高挂着,白露珠便掀开被子起床。
昨晚特意说了让父母不用提前起来,刚打开房门,厨房昏暗的黄光便斜射过来,白露珠微叹一声,心里既温暖又无奈。
“不热了,全都放进去。”葛嫦慧手上摊着麻纸,白越明正从水盆里拿出一个个煮熟的鸡蛋,放进媳妇掌心,留给女儿在火车上吃。
煤炉上的钢蒸锅冒着热气,葛嫦慧催促丈夫,“我来拿,包子水开了,你把面糊倒进去。”
“没了,我两只手一下就能拿完。”白越明泛红的手伸进水里,捞出六个鸡蛋,一转眼看到女儿靠在门框上,“哎?醒了?”
葛嫦慧转头,“我刚看时间才四点半,怎么不再多睡半个小时?”
“我还没说你们。”
白露珠打了个哈欠,“让你们不要起来,又这么早起,到底睡过没有?”
这年头出远门都是要介绍信的,能出的基本上都是公干,条件不差。
人人几乎都是外带白馒头,再装点白糖,饿了就掰开馒头,撒点白糖进去,夹着一起吃,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她每次出门演出,父母都尽最大能力给她准备最好的东西,鸡蛋起码准备五六个,再用茶叶罐子分装满满的牛奶粉,麦乳精,白糖,留着来回火车上冲在水壶里喝,桃酥饼干都会用麻纸包好,深怕她饿着,深怕人家有得吃,她没得吃。
葛嫦慧笑道:“睡过了,等你走了,我们再回去眯一会。”
“起来了就快点去洗脸,尽量早到,不要迟到,让别人等。”白越明将面糊倒进水里,煮成稀饭,“爸给你蒸了菜包,吃起来不耽误时间。”
“知道了。”
白露珠转身走进浴室,奶奶的房间里传出来呼噜声,老太太睡觉爱打呼噜,打得越响代表睡得越香。
吃早饭时,父母也没闲着,旅行包里一半是衣服,一半是吃的。
茶叶分装罐塞了三个,一看就是麦乳精,牛奶和白糖。
鸡蛋包了十来个,两口子天气冷觉得可以吃两天,还能分给关系好的同事吃。
鸡蛋糕、小麻饼、糖棍、枣泥卷、桂花云片糕塞了好几包,桃酥容易碎,以前放过一次全挤得碎成渣了,就再没放过。
父亲爱吃山东煎饼,站里食堂大师傅会做,昨天特意做好了带回来,说是能放一个星期,到了珠圳也不会坏,而且不用蒸不用热,饿了拿起来卷点咸菜就可以直接吃,给她放了一大摞,还用麻纸包了梅干菜和用香油拌好的萝卜干。
等到白露珠吃完早饭,换完衣服,检查完钱票都装好在皮包里后,父亲已经将大旅行包绑在了她的自行车后座上。
“爸妈,我走了,你们在家注意身体。”白露珠上车前挥了挥手。
白越明和葛嫦慧站在家门口,看着女儿骑着自行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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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外地演出的路上,一般都是穿军装,一是过程中万一走散,能一眼就看到,二是为了火车到站后,军区接车员好认,不会接错人。
正排队上火车时,突然有个小女孩冲过来抱住她的胳膊。
文工团的人都愣住了,白露珠同样如此,怔然看着长相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露露!”
人群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头上包着紫色丝巾,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正在焦急喊着。
“妈妈!”小女孩回头应声,两只手依然牢牢抱着她不放。
“露露!”女人焦急冲过来,蹲下紧紧抱住女儿,“你不能瞎跑!”
小女孩即便被母亲抱在怀里,手还是抓着她的袖角不放,脆声道:“妈妈,这个姐姐和你一样白。”
女人一抬头,丝巾正好从脸上滑落,白露珠与其他舞蹈演员顿时便惊住了,不是惊讶的惊,而是惊艳的惊。
活了两辈子,不管是现实生活里,还是看电视剧,电影画报,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简直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
烟雾迷离的媚眼,仅仅对视一眼,就让人血液加速循环。
许是她们的面色都太过震惊,女人才发现丝巾掉了,急忙又用丝巾将半张脸围起来,“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往前来!香阳文工团的都往前来,一起上车!”
七零年代甜爽日记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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