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玩意儿。”刘拥彰踹了木桶一脚, 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他拿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目光落在叶予安身后。
“这位是……?”
“这位是陆如音同志,是红太阳生产队的知青。”
“阿音, 这个是刘拥彰,是我的初中同学,你叫他老刘或者刘师傅就行就行。”
叶予安给二人介绍。
“叫什么刘师傅,叫老刘就行。”刘拥彰十分豪爽。和这个年头的绝大多数大师傅一样,刘拥彰双手布满老茧,生得膀大腰粗,眉毛稀疏但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谁也别想在他眼底偷吃。因为长年在厨房工作所以索性剃了一个秃头,穿着白围裙和白套袖, 身上总有一股油烟味儿。
“我给你带了点乡下的土特产。”叶予安把一个装满蘑菇、大头菜和野蒜的篮子递过去。蘑菇是昨天刚刚摘的,还带着泥, 新鲜的不得了。一个个白白胖胖都打着小伞,嫩生生软乎乎的。
“这蘑菇真不错。你们没吃饭呢吧, 等我把这蘑菇炖了, 咱们熬上一锅蘑菇汤,烙几个三鲜馅盒子,我再添两个好菜。”
说是三鲜盒子其实有四鲜, 分别是猪肉、鸡蛋、韭菜和木耳。
刚出锅的三鲜盒子上面带着油花还不断冒着热气,盛在一个竹编的小簸箩里,其中一个在出锅的时候不小心破了皮,便露出一点里面的内馅来。
金黄色的炒鸡蛋、切成碎末状的木耳和猪肉还有今天上午刚摘的韭菜。全都裹在金黄色盒子里,滋啦啦冒着香气和热气,咬一口直烫嘴,但越烫越想吃,越想吃越烫。韭菜是容易出汁的东西,吃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否则会有汁水从嘴角冒出来。
陆如音早就饥肠辘辘,连吃了两个盒子和一大碗杂菇汤才感觉胃里舒服起来。
刘拥彰不饿,给自己倒了杯小酒,就着花生米边喝边和叶予安叙旧。
“爸爸,爸爸。粮仓他又不吃药,妈妈让你像上次那样把药兑在鸡汤里熬。”一个胖墩墩的圆脸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
“这小子还吃上瘾了,我这哪有那么多鸡给他熬汤。”刘拥彰没好气道,但还是把药接了过来。
叶叔叔好。粮垛认识叶予安,但却没有见过陆如音,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学校里的二丫头说过,好看的人只会和好看的人结婚,如果两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坐在一起,那么他俩肯定在民政局领过红本本。
于是粮垛立刻给了陆如音一个大大的微笑:“婶婶好,我是刘粮垛。”
……
“叫什么婶婶,叫姐姐。”刘拥彰一个头两个大,踹了儿子屁.股一脚。
“姐姐?”粮垛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这个婶婶,嗯…这个姐姐不是叶叔叔的对象吗,为什么要叫姐姐?”
“陆姐姐是今年下乡的知青,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对象。”刘拥彰尴尬地摸了摸脑壳。
但小孩子就是有什么要说什么,尤其是粮垛这种小孩更是心里藏不住话。
“如果我叫她姐姐,那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也要叫叶叔叔叔叔呢?”
扑哧。
陆如音没忍住笑了出来。果真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粮垛,你弟弟病了?”叶予安假咳了一声,他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哦,是的。他感冒了,妈妈给他熬药但他不喝,非要喝鸡汤,因为爸爸上次把药材兑在鸡汤里可香可香了。”说着粮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咱们今天没鸡汤,你回去和妈妈说让粮仓把药吃了,我下班以后给他从供销社买甜枣回去。”
“咱们家还有甜枣呢,但粮仓宁可不吃甜枣也不吃药,妈妈都快气哭了。”粮垛奶声奶气地回答。
“那就算了,反正他感冒也快好了,不吃就不吃吧。”刘拥彰头疼地揉揉又秃又亮的脑门,转头小声对叶予安说,“老叶,你以后可千万别生儿子,别说两个,光一个就能把你愁死,还是生闺女好,闺女呀是咱们的小棉袄,儿子都是麻雷子,指不定哪天就炸了。”
“那我回去就这么说啦。”粮垛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在老爸心中已经变成麻雷子,继续勤勤恳恳当传话筒。
“要不熬点猪肺汤给粮仓喝?”陆如音建议。她也不爱吃药,感冒咳嗽不严重的时候就熬点萝卜猪肺汤,润肺止咳还好喝,暖呼呼喝上一大碗,再盖上棉被睡一觉出身热汗,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了。而且刚刚她在厨房看见也有猪肺,只是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还不怎么吃猪下水,往往都是直接扔掉。
“可那东西我不会做呀。”刘拥彰毕竟的大师傅,也是知道猪下水是可以做成美味佳肴,比如夫妻肺片、溜肝尖、糯米猪肚……但他当年的师傅喜欢藏私,也就没有把这门手艺交给他。
“那不如让我来?”陆如音试探着问,毕竟厨师对于自己的厨房一般都很敏感,不会轻易让别人掺手。
但刘拥彰到不介意,反正距离饭店开始营业还有一段时间,便痛快的把厨房腾出来。
“我对这里的厨房不熟悉,还得老刘你帮帮忙。”陆如音见刘拥彰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便猜到他是想学猪肺汤怎么做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请他帮忙。
“好嘞,小陆你有事尽管吩咐。”刘拥彰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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