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似乎飘动着细碎的，透明的雪花。
    黄娟似乎看到了一张半透明的脸，属于宋临的脸，慢慢地盖在了庄泽坤的脸上……
    十年。
    名字，脸，身份，都是假的。
    甚至结识的过程，都是刻意设计的。
    而她和哥哥傻傻的，把他看做可信赖的长辈，甚至感谢他……
    十年了。
    庄泽坤看到一颗泪珠从黄娟的下睫毛上滚下，落在桌上。
    眉间的竖纹很深。
    眼底青黑。
    他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坐在那里，很文静，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好奇……
    她快死了。
    他突然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停下，小娟，”他说：“你这样做毫无意义，你和你哥哥都是受害者，你明白吗，你被逼着做神女，你哥哥被逼着杀人犯罪，我死了，胡跃峰继续逍遥法外，会有更多和你和黄鹄一样的孩子，被他利用，被他挟持……”
    雪花落在手铐上，嗤的一声，手铐上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接着，手铐化作粉末，飘落到了地上。
    庄泽坤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冰凉。
    瘦。
    接着，一股力量从黄娟身迸发而出。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坚定，和她的哥哥一样。
    庄泽坤没有放手。
    桌上慢慢的结起了一层冰霜。
    “小娟，这里没有祭品，即便你牺牲了自己，将他召唤而来，他也只能停留片刻，”庄泽坤的声音变大了，“胡跃峰派你来这里，让你牺牲，榨干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桌面慢慢的塌了下去。
    变成了粉末。
    在气劲的冲击下，向四周飞去，飞到了墙上，墙壁上泛起了一层淡青色的光，粉末一下失去了冲力，落到了地上。
    桌子没了。
    庄泽坤和黄娟面对面坐着，他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黄娟问。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哪些？”
    “他需要血食供奉……”
    庄泽坤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从他抓着黄娟的手中钻进他的身体里，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和我是一样的。
    黄娟站了起来，她说：“你们是一样的。”
    ——把他们带过来。
    发绳断开了，头发飘动在气劲之中，一点点的变成白色。
    一片雪花从她的脸颊上落下。
    “小娟，停下来！”
    庄泽坤大声地喊。
    无数的雪片以黄娟为中心，向四周飞去，墙面上的淡青色刚亮起，便熄灭了。
    ……
    小楼晃动了一下。
    接连不断地爆炸的声音响了起来。
    ……
    “你抓着她，”姜游对唐不甜说，然后他看了管诺一眼，“跟着科长，我们先出去。”
    唐不甜伸手抓住了舒星。
    他们走了出去。
    ……
    “神女动手了！”话毕，洪康向后山的方向冲去。
    这一次，孙修没有拦他。
    天色稍稍亮了一些。
    原本埋伏在小木桥附近的人，纷纷地跟着洪康向小楼移动而去。
    孙修看着他们化作一个个黑点，融进了后山的树林里，他向前走了几步。
    风吹过，树叶晃动着，叶片上的雨水晃落了下来。
    ……
    孙宇一手抱着招才，一手抱着姜末冲了出去，一直跑出了二三十多米后，他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小楼外的地面上
    姜末凝视着小楼。
    瞳孔深处的一点红色闪烁着。
    ……
    庄泽坤快速的做出了好几个手印，暂时地封住了不断地向外冲击的气劲。
    黄娟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
    “没有用的，小娟。”
    同样变成白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感觉到了，和祂一样的存在。”黄娟说。
    “什么？”
    ……
    舒星的身体突然地软了下来，一团凝实的黑色，从她的身体中冲了出去，冲进了庄泽坤和黄娟所在的房间中。
    庄泽坤伸手去抓，他骇然发现，他什么都没抓到。
    黑气冲进了黄娟的身体中。
    ……
    灵官殿的火终于灭了。
    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灵官神像横倒在地上，距离神像半米的地方，躺着一具被烧得焦黑难辨的尸体。
    “主持，后山小楼那边好像有点动静。”
    清阳道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方脸道士，他说：“火灭了就好。”
    ……
    唐不甜试探了一下舒星的鼻息和脉搏后，她说：“她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管诺问。
    “我们进去看看吧？”姜游提议。
    唐不甜点了点头，她走到门前，验证后，她开了门。
    黑气像是蚯蚓一般扭动在黄娟的脸上，还有身体里。
    管诺听到她说：“别装了，庄泽坤，你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要为桑旭复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小娟，你再不住手，我就……”
    “内院里的每个人，身体里都被种下了种子，祂能够通过这些种子，抽取我们修炼出的力量和我们的生命。我们都是，祂的祭品而已。”
    洪康冲到了后山，突然，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倒了下来。
    跟随着他的人，也都倒了下来。
    一团团的黑气向小楼涌去。
    涌进黄娟的身体。
    管诺感到头顶上方传来了一股沉重的压力。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要进来了。
    雪还在下着。
    雨水也混了进来。
    四周涌起了白雾。管诺在雾气中，看到了一些小房子，还有一些树……
    “这是，碎片世界……”庄泽坤判断出了状况，他问：“你想做什么？我们会被卷进去的！”
    “我是神女，我的能力，并不只是让祂降临这里，我还能成为一座桥，一个通道，将两个世界连在一起。”黄娟的手指慢慢地变成了粉末。
    ——把他们带过来。
    ——在我们的地盘。
    ——明神会解决他们。
    “宋叔，欢迎来到我长大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游对着她晃了晃一张白色的明信片。
    上面画着一个小房子，小房子里住着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哥哥。
    是她画的。
    四周的能量已经变得非常的不稳定了。
    庄泽坤看到管诺脚底的涌起一团阴影，他冲了过去，接着，他和管诺两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进了白雾中。
    “我和你说过的，下次来，就带你走。”姜游抓住了唐不甜的左手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到黄娟的身边。
    “是你，不是宋叔？”黄娟意识到她判断错了。
    “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