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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五节 反应(2)

    张越正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一一套干净的官服。
    但他知道,自己身上,依然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用力吸了吸,居然感觉很爽很爽。
    “看来,我以后会爱上杀戮……”张越在心中说道。
    他已经不能忘记,昨日的杀戮了。
    那喷溅的鲜血,那哀嚎的敌人,那仓皇逃窜的背影。
    每一个都让他回想起来,就只觉得亢奋不已。
    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尝试一下这种感觉。
    “将来,我会变成曹阿瞒吗?”张越在心里问着自己,然后他就坚定的回答:“不会的!”
    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就像他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温文尔雅,没有半分的杀气。
    轻轻拿起放在台面上的冠帽,将之戴上,系好。再将佩剑挂到腰间,张越就提着绶带,走出了房门。
    “侍中……”门口的官吏,满是敬畏和崇拜的低头。
    昨日发生的事情,震惊了整个新丰。
    有刺携带大黄弩刺杀新任县尊?
    这本身就是惊天动地的事情,而被刺杀者,却毫发无损,相反,所有的刺,非死既伤,甚至没有一个人能跑掉!
    此事一经宣扬,全县震动!
    不知道多少豪强士大夫,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一个能白刃接战,还能以一敌八的侍中官?
    所有人都不得不心悦诚服的,低下自己的头颅。
    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
    在关中,就是这样的,关中人素来崇拜英雄,敬仰强者。
    公羊学派数十年来宣扬的大复仇思想,更在这种情绪上火上浇油,使得上上下下的人民,都有着严重的英雄情结。
    特别是年轻人,现在几乎都已经被张越的壮举所折服,变成了他的脑残粉。
    他现在若是登高一呼,怕是立刻就能纠集起数百乃至于上千的脑残粉。
    于是,整个新丰的官僚系统和官吏,马上就发现了,自己面对的人民,一下子就变得急公好义,而且特别好说话。
    各乡亭之中,官府的命令,无往而不利。
    所有百姓,无论贵贱,皆是毕恭毕敬,遵从官府指令。
    以至于赵过的工作,一下子就变得顺利无比。
    各地的农稷官和乡亭的长者们,纷纷听从命令,开始向新丰县县城汇聚。
    “侍中……执金吾的官吏刚刚来报,说是已经初步查知了刺的来历……”陈万年满怀敬畏的走到张越面前,诚惶诚恐的低头报告。
    昨日,他是目击者,他亲眼见证了眼前的侍中官是如何反杀的那些刺的。
    他更跟随了辉渠牧民们,见到了那些倒霉刺的可怕死状!
    甚至有一个刺,在被发现时,他的整个胸腔都已经碎了,新丰的仵作检验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因为那个刺的胸腔中,居然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了。
    所有的脏器,全部都碎掉了!
    这太恐怖了!
    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张越微微低头,问道:“刺是哪里的?”
    “他们全部是从太原来的……”陈万年低头说道:“据其中一人供述,他们在来关中前,皆为太原白氏的食,乃是白氏多年来蓄养和培养的死士!”
    “太原白氏?”张越的眼睛一亮,脑海中无数信息浮起来。
    很快,一条史料记载浮现了出来。
    “其家主可是叫白义?”张越问道。
    “侍中英明!”陈万年佩服的五体投地。
    “哼!”张越冷哼一声:“乱臣贼子!”
    根据史书记载,这个白义,再过几年,就会举旗造反,然后被太原尉孙王镇压。
    孙王因此封侯,拜为丞父候。
    换句话说,这个人造反的力度很大。
    至少威胁到了太原郡的安全,不然,孙王凭什么封侯?
    “侍中……执金吾王公,已经从长安出发,马上就要到了,您是不是准备一下,迎接执金吾?”陈万年低声问道。
    “那就准备一下吧……”张越点点头,吩咐道:“派人去将官衙清扫一番,备好酒宴……”
    “诺!”陈万年立刻领命而去。
    张越却是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朝着官衙前方而去。
    当他抵达官衙正厅时,所有官吏,全部侧目,行注目礼。
    尤其是那些新丰本县的官吏,更是满眼都是星星。
    一个勇猛的上司?
    这是所有汉室官吏都渴望的领导!
    因为,一个这样的上司,很可能在未来,带领大家走向封侯拜将的康庄大道。
    所以,自刺杀案后,全县上下官吏,都被加了一个‘工作效率ax,积极性翻倍’的buff。
    就连很多老油条,也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满血复活。
    人人都想给张越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个深刻的印象。
    以便未来,这位‘张蚩尤’奉命出征时,能带上自己。
    这与之前,形成了完全截然相反的对比。
    没办法,在汉室,一个能打的上司,永远比一个文弱的上司要吃相。
    义纵王温舒为什么能在杀人如麻的同时,总有一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部下追随?
    还不就是这两个人能打?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咸宣了。
    咸宣虽然也是酷吏,但奈何,因为没有一身蛮力,不够威武霸气,所以,手底下的二五仔特别多。
    所以,在汉室做官。
    文弱书生,总是不吃香。
    而那些能够表现出出人勇武的上官,即便文学造诣不高,平时也不讲礼仪。
    但,下面的官吏,却总是前仆后继的表忠心。
    先前,张越给新丰上下的印象,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他的名声,也更多的是来自于‘文’。
    自然,在人们眼中,最多就是来了一个儿内史。
    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平津献候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
    刺杀案一起,人们惊讶的发现,来的不是一个儿内史,更非平津献候。
    而是冠军景恒侯这样的少年英雄,至不济也是一个海西候。
    于是,早先的担忧和坏名声,一下子就全变成了优点。
    跋扈?
    当年,霍去病没有出征前,人称长安一祸。
    他常常带着自己部下的骑兵,到处闯祸,仗着天子的宠幸,肆意妄为。
    今天扒了盖候的面皮,明天又锤了武安侯家的公子,后天就爬上了魏其候家的屋顶。
    哪怕是海西候李广利,当年在长安,也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啊。
    所以,‘张蚩尤’跋扈,反而说明了他未来的成就不会太低。
    嚣张?这就更不用说了。
    古往今来的名将,谁不嚣张霸道?
    冠军景恒侯就曾经公开说:顾方略何如耳?
    古代的兵书,在他眼里,只有参考价值,而他也用事实证明,他不需要兵书。
    他自己就是兵书!
    至于张越对于新丰豪强们的鞭笞和限制,更是成为了人们眼里最大的优点了。
    因为,在豪强们看来,这是他在挑选自己未来忠心耿耿的子弟兵。
    既然是挑选子弟兵,当然要严格要求喽!
    难不成什么歪瓜裂枣都要吗?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整个新丰的豪强,就达成了共识。
    ‘张蚩尤’往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四肢举起来支持。
    家里的子弟,更得不惜代价的往这个‘张蚩尤’身边塞。
    甚至,已经有好几家的家主给自己的儿子们下了死命令:谁能成为张县尊的亲信,谁就是下任的家主!
    年轻人们更是血脉偾张。
    一个能以一敌八,生撕虎豹的上司?
    这是最理想的追随者和偶像。
    是活着的传奇!
    追随这样的传奇,是荣幸,是荣誉,更是实现人生抱负与理想的最好途径。
    于是,不过一天,新丰‘公考’的报名人数就蹭蹭蹭的往上涨。
    连张越都没有想到,自己遇刺后,反而解决了自己之前担心和担忧的全部问题。
    整个新丰上下,因为这个事情,拧成了一条绳。
    他再也不用去想什么‘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了。
    因为他就是大多数了。
    全县上下,再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敢和唱对台戏了。
    上下官吏,甚至连推诿和搪塞的官僚毛病,也都一下子改掉了。
    许多曾经挂印而去的胥吏和官员,现在哭着喊着,也要回来。
    甚至还有人跑去报名‘公考’。
    这让张越有些哭笑不得。
    “张侍中……”刘进的声音从官衙正厅内传来,张越连忙迎上前,拜道:“殿下早!”
    刘进也是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一番张越。
    在他昨日得知张越遇刺后,几乎是吓了个半死。
    然后,他又得知了‘张侍中单人匹马,擒杀所有刺’,更是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文质彬彬,仿佛一个五谷不勤模样的张子重,却是一个无双猛将!
    以一敌八,还完全碾压,毫无无伤!
    恐怕,这个大臣,已经完全可以媲美国朝的平阳懿候曹参了。
    文能治国平天下,武可单挑楚霸王!
    刘进其实真想问一问,这个张侍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才能?
    “张侍中,这是孤刚刚接到的报告……”刘进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好奇,将一份公文递交给他。
    张越拿过来一看,却是那些辉渠牧民们申请要求落户新丰,成为新丰百姓的报告。
    “数十年来,这是第一遭!”刘进有些心悦诚服的对张越道:“张侍中,怕是创造历史了!”
    辉渠人素来以游牧为生,哪怕依附汉室,也依旧不改本性。
    但,现在却有数十名辉渠牧民,主动要求落户。
    若是换一个文官,恐怕仅凭这个事情,就可以升迁了。
    甚至可以吹嘘一辈子!
    因为,这是教化之功!
    张越放下报告,问道:“殿下的意思呢?”
    “当然是立刻批准了!”刘进高兴的说道:“辉渠人,虽为胡人,但心向汉室,尤其是这些为我汉家工作的牧民!”
    刘进兴奋的对张越道:“张侍中恐怕不知道吧,所有获准为汉牧养牲畜的辉渠牧民,皆是功臣!”
    “像是这数十名辉渠牧民中的长者,无一不是曾经的大汉功臣,曾在沙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的!”
    这也是他刚刚得知的事情。
    想要来汉室,给少府或者太仆、宗正放牧牲畜,拿丰厚的报酬,享受安宁、和平和富庶的生活。
    这是所有依附汉家的胡人部族牧民共同的心愿。
    但,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的家庭,不过千余户。
    而他们全部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家庭里的长辈,全部都是曾经在汉军之中,冲锋陷阵,立下了无数功劳的勇士。
    也只有这样的功臣,才能有资格,向汉室申请,为天子牧养牲畜。
    成为汉天子的家臣。
    这就是这些辉渠牧民,待遇为何如此之高的缘故。
    因为,他们与其说是给太仆服务,不如说,他们是天子的家臣,为天子效命。
    是故,他们有俸禄,有赏赐,四季有衣帛。
    还可以自由处置他们牧养牲畜的奶酪和皮毛。
    错非如此,汉室凭什么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
    国家又为何心甘情愿,让他们享受这些好处?
    讲道理,这样的美差,若没有功勋做依靠,肯定会被上下官吏给瓜分掉。
    张越听完刘进的解释,也是一楞。
    心里面的许多事情和许多谜团,也因此解开了。
    “这么说来,卫律的父祖,恐怕也曾是国家功臣,甚至是大功臣!”张越在心里叹息着。
    其实,他一直有疑惑,像卫律这样的乌恒人,凭什么在汉室获得那么多的教育资源?
    甚至可以像汉家贵族名门的子弟一样,阅读和学习汉室的兵法和谋略。
    只是可惜,这白眼狼终归是养不熟啊!
    就像那个刺杀他的射手一样。
    这个李陵的部下,汉家没有因为他是乌恒人,所以就对他防备。
    甚至,还将军国重器——大黄弩的使用资格授予他。
    结果他回报的是什么?
    是背叛!
    就像乌恒人一样!
    张越很清楚,别看现在的乌恒人很老实,似乎是帝国的忠犬,但,再过数十年,乌恒人就会取代匈奴人,成为汉家边疆的祸害。
    等到东汉,乌恒人更会不断作乱。
    “未来,我一定要亲自去乌恒人的部落里看一看,清扫一下……”张越在心里告诉自己。
    霍去病去世的太早,很多工作,都还没有做完。
    作为冠军侯的脑残粉,张越深深的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偶像完成未继的事业——将乌恒人的野性和野心,彻底祛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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