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和胎生哺乳动物不一样,它没有子-宫、卵-巢,只有泄殖腔,公龟的阴-茎就藏在泄殖腔内,而母龟也是通过泄殖腔产卵诞下新生的龟卵。
迟迟未产卵的母龟很容易被卵“憋死”,而且卵一旦在乌龟体内破裂,就会污染母龟的身体,导致重度感染。
殷九竹提出了两条解决方案,第一种是用超声刀从泄殖腔进去,把卵戳破,然后把碎掉的卵皮、卵液从泄殖腔引出,冲刷干净它的产道,但这样也会引发新的问题:泄殖腔格外脆弱,稍不留神就会引发感染坏死,其次,超声刀长度有限,即使割破了外部的龟卵,堵在骨盆深处的很可能够不到。
第二条解决方案,风险比上面小,但难度系数极大——那就是打开象龟的腹甲,直接取卵。
动物园那边经过多日考虑,最终选择了第二种。
陆龟四岁后性发育成熟,然而这只亚达伯拉象龟已经二十五岁,迟迟没有怀孕,这次好不容易怀孕,园区领导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陆龟宝宝。
于是,这场手术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
这可是爱宠之家华城分院第一次治疗动物园送来的病号,景旭走进手术室才发现,手术室里居然不止有他和殷九竹两人,好几位医生都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围观学习。这可是给一百五十斤的陆龟动手术啊,谁舍得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
景旭脚步一顿,都忘了应该要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了。
“怎么,犯怵了?”殷九竹鼓励他,“你就把这当作一场公开课,其他人都当他们不存在。”
景旭小声说:“怎么可能当不存在?高院长也在啊!”
殷九竹瞥了眼自己的师兄:“高师兄在就在呗,他又没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咱们给他取卵。”
高大尚正在旁边指挥其他医生调试录像机,没听见两人的悄悄话。要是听见了,他肯定要气成一只狂暴的河马了。
见景旭还是有些紧张,殷九竹想安慰他一下。她已经提前把双手消毒干净了,她只能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景旭,没注意到这个安慰动作实在太过亲昵:“你是我的助手,上了台,你只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就好了。”
“……好。”景旭重重点了点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重复一遍她的话,“我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老师身上的。”
手术很快开始。
龟类麻醉和其他动物不同。乌龟的身体构造特殊,它没有哺乳动物的横膈膜,背甲代替了肋骨、胸骨、脊椎,它们只能通过四肢的活动来牵拉肺脏的扩张与收缩。这样一来,当龟陷入深度麻醉时,根本无法自主呼吸,必须机械通气来辅助呼吸。
另外,龟类的气管很短,插管时要格外小心。
这是景旭第一次跟龟类的手术,这种爬行类动物并不在学校的教学范畴内,他在今天之前,根本不知道乌龟要怎么麻醉、怎么开腹。他拿着切割锯对着乌龟的肚子比划半天,小心翼翼地划下了第一刀。
乌龟肚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硬质腹甲,开腹手术需要在腹甲上切出一块方形窗口;使用的开腹器材也不是手术刀,而是骨科专用的圆形切割锯。这种锯和木工锯很像,电锯直直落在腹甲上,被碾成灰的甲壳粉末顿时喷了景旭一脸,幸亏他提前带了防护眼镜,才没有被影响到。
在旁边围观的医生们都善意的笑了。
“景旭同学进步挺大啊,都这样了,手都没抖一下。”
“这是小殷教得好,这么重要的大型手术,肯给学生机会上台。”
“看得我都手痒了,一会儿就让我老婆买个甲鱼回家炖了!”
殷九竹和景旭沉浸在手术中,并没有分心听其他人的闲聊。
乌龟的腹甲和肌肉组织紧密相连,肌肉组织附着其上,保护着腹腔里的内脏,所以要尽可能保留壳上的肌肉组织,以保证血管供应。
没人料到,腹甲打开后,一股说不出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瞬间袭击了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那味道又腥又骚,即使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兽医,这时也有人忍不住退出了手术室,去外面干呕了。
手术台上的殷九竹立刻反映过来——泄殖腔内的龟卵破裂了,污染了肠道!
原本淡粉色的泄殖腔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红的发黑,红黑色的肠道紧紧包裹住一串串和女生拳头差不多大的龟卵,看上去像邪典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可怕景象。
殷九竹眉头紧皱,立刻划开泄殖腔,把龟卵一一取出。这些龟卵还是软的,稍一用力就会戳破卵皮。
景旭拿来动物园提前送进来的孵化箱,下面扑了一层沙土,可以更好的保护龟卵,并且吸收表皮上多余的水分。
二十多颗龟卵,只抢救出来十五颗,剩下的全部碎在了乌龟的肠道内。见状,另外两名医生赶忙清洁双手换上手术服过来帮忙,几人齐心协力,这才把这只感染严重的陆龟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之后就简单多了,清洁腹腔、缝合肠道、最后再把切下来的像小窗一样的龟甲盖上。
乌龟开腹后不能缝合,一般会使用骨钉钉牢,不过他们医院有更先进的骨水泥(聚乙烯吡咯烷酮),灰色的骨水泥粘在乌龟腹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肯定会认为他们是用水泥把乌龟砌上了呢!
……
一场手术结束,景旭和殷九竹都要累脱了一层皮。手术室外,饲养员和动物园的领导见亚达伯拉象龟抬出来了,立刻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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