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伏婴所领之军无法克制乾元大阵,不得不躲入北荒。但他也不能永生永世躲在结界中,总是要寻时机出来。再则,帝君的风格也一向是速战速决,哪里能容伏婴与他成百上千年地对峙下去。帝君知伏婴刚愎自用,性子又急,因此围城北荒后,时不时,战场上就有婚事嫁娶,而每逢此时,都会故意令军中在正礼之时松懈一个半时辰。
与此同时,帝君用计,将所谓可克制乾元大阵的阵法图传给了伏婴。那阵法图做得很真,伏婴虽急躁,幕僚们终归谨慎,然层层探讨研究下来,却也找不到什么纰漏。此外,伏婴派出去的探子们也探得帝君营地上的每一场婚礼都很真,那一个半时辰的松懈,也并非是计。幕僚们泰半文臣出身,心思周密,虽也察不出有什么不妥,但仍劝伏婴再静等一下时机,岂知帝君也将在战场上成婚。
在伏婴看来,这是绝佳的时机,破坏了东华的婚礼,还可振兴自己军队的士气,故而不顾臣僚们的劝阻,执意在这一日打开了结界,启动了战事。
霏微不知该如何同凤九解释帝君不是利用她,冷汗浸了一额头,结结巴巴:“帝座、帝座并非当您二人的成亲礼是诱伏婴出来的工具,虽、虽然它的确起了这个作用吧,但您不要误会帝座啊!”霏微抹着汗,终于找到了一个点来证明帝君的真心,话也说得顺溜了一些,“您第一次去到颉水时,说羡慕颉水畔那个婚礼,帝座便记在了心上,从那时候便开始准备,为此不惜将生于三十三天的天树之王都掘来了北荒……”
凤九扑哧一笑,打断霏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从没觉得他利用我啊,若只是为了引出伏婴,让他手下最得力的神将娶亲不也是一个效果吗,还不用将天树之王掘过来。他是八荒的尊神,是这天下的定海神针。”她微微一笑,“你可知道二十六万年后,只要帝君被尊在太晨宫中,那天地四族便谁也不敢妄动。我所仰慕崇拜的,从来就不是个可以单纯地向他讨取男女之爱的神祇,他肩上背负着天下苍生,我从来都明白。”
霏微怔怔:“帝后您……”
红衣少女抬眸望向远天,那正是北荒的方向:“帝君对我,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此前我说,二十六万年后的帝君,才是最好的帝君,那不对,”她的眼眸中流露出温软的情意,“什么时候的帝君,都是最好的帝君。”
霏微静了片刻,有些动容,终于明白了为何八荒之中,爱慕帝君的女子如此众多,唯独是这个女孩子,能让帝君待她如此不同。丽而不妖,慧而不狡,晓义知理,善察人意。这八荒之中,可能再没有谁像她这样合帝君的意,能和帝君这样相配。
霏微不自察地笑了笑,心中突然有些欣慰。
08
三年前,魔族的始祖女神少绾神羽化后,魔族便一分为七。少绾座下的七位魔君各领一支族人,盘踞南荒一方,各自为政。魔族自此进入了长达二十六万年的七君并立时代。
没了少绾的约束,魔族七君有点飘,伏婴起事天地再乱之时,也想掺一脚进去搅浑水,奈何彼时七君内部还在争地盘划疆界,着实有心无力,这才罢了。到这场叛乱后期,七位魔君才差不多处理好内部事宜,正摩拳擦掌地打算废除《章尾之盟》加入战局,谁想帝君作战神速,颉水河畔的战争已经宣告结束了。
且在战后算总账之时,帝君还给他们上了印象相当深刻的一堂课:起事者伏婴上神的拥趸一个不留皆被诛杀;鬼族与妖族之中,凡参与及支持过起事的世家也被一一清算。七日而已,叛乱者与异见者的鲜血便染红了整个西荒大地。
这堪称残酷的强硬手段大大震慑了魔族。蠢蠢欲动的七君们不得不收了小心思,无一再敢妄动。据说原本《章尾之盟》已经被急性子的苍之魔君给撕毁了,见识了帝君的铁血手段后,苍之魔君又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将撕毁的《章尾之盟》给一页一页粘好了重新贡了回去……
无论如何,八荒终于回到了三年前墨渊封神之初时的安宁和平:神族一统,天下归心。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魔族鬼族和妖族虽消停了,神族内部却又出了幺蛾子。
颉水之战的次月,有神君向长老团呈递了弹劾神王的弹劾文书。
弹劾之文洋洋洒洒,虽肯定了帝君镇压伏婴的功绩,却斥其手段太过狠辣。文中说,伏婴作乱,罪确当诛;然鬼君妖君乃是被伏婴蛊惑,虽曾助纣,却也真心悔悟递过降书,可帝君却无半点慈悲之心,依然诛杀二君,太过残酷。西荒北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血海尸山中,尽现帝君的不仁之心。若为神王,岂能不仁,因此希望帝君主动让出神王之位,令神族得以另选仁王,以服天下。
长老团受理了此弹劾,私下议会,以十七比三的票数,同意弹劾帝君。
底下的神众们懵懵懂懂,但身居高位的神祇们都看出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后桭上神与长老团自导自演搞出来的一场戏罢了:伏婴之乱的危机已解除,长老们不再需要帝君了,急着收回权力。以帝君之强势和在八荒的威望,若仍尊帝君为神王,可想而知,将来神族之事,绝无可能再有长老团说话的余地。说什么弹劾帝君,是因帝君不仁,他们另立仁王,乃为服天下。皆不过托词。
大家都以为帝君会怒,毕竟此事做得太过河拆桥,长老们也挺害怕,不过,搏一搏嘛。帝君虽然武力值强大,可他是个孤傲之人,从前也并无一争天下之心,因此帮墨渊统一八荒之时,手中并没蓄多少兵力,只有二十来位忠心耿耿的神将,几十万私兵罢了。后来帝君归隐,神将们也解甲归田了,没听说碧海苍灵还留存着什么额外的私兵。此次帝君出山,帮他们打败伏婴,所领之军也是神族之军。神族之军,乃墨渊、后桭与长老团之军。帝君以乾元大阵练神族之军,使神族之军成为一支独步天下的铁军,但这支铁军却并不属于帝君,而属于他们。
长老团考虑得很周密,因此并不太怕帝君效法伏婴与他们战场相见,相争神主之位,可他们却怕帝君在凌霄殿中发怒,玉殿之上屠他们满门……故而,在投下弹劾票之后,十七位长老纷纷告病,静悄悄躲在自己的府邸,做足了防御工事,生怕帝君上门找他们算账。
长老们连着几日没上凌霄殿,帝君竟也没上凌霄殿,五日后大家方感到了不妥,四处寻找,才发现整个一十三天都闭天了。
最后还是守护昼度树的灵树仙君前来凌霄殿传话。
灵树仙君似笑非笑:“帝君说,诸位争权便争权,还搞什么弹劾,弄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难为了你们,他不耐烦应付诸位,便回碧海苍灵了。对了,他还说,往后便是天崩地裂,也请诸位不要再去碧海苍灵烦他了。”
长老团一派尴尬,尴尬完了又生气,几个年长的长老更是气得要厥过去,奈何一不敢拿帝君出气,二不敢拿昼度树自个儿挑选出来的守树仙君出气,只得罢了。
消息灵通的折颜上神在九天仙神翻天覆地地寻找帝君时,便守去了碧海苍灵大门口。
果然被他等到了帝君。
折颜上神上前相拦,单刀直入向帝君:“贤兄,你就这么认输了?”
“输?”帝君一边开门一边答他,“你说笑了,我的字典里并无这个字。”
折颜上神以为帝君只是嘴硬,自顾自跟在后头:“老头子们利欲熏心,岂是真正在乎神族和八荒,不过觉得若你在神王之位上,于他们揽权不便罢了。”恨道,“狡猾的老头子们,哄你舍出乾元阵,为他们练出一支无敌之军,到头来这支军队反而成了他们的牌,用来对付你……可他们也忒心急了些,这才不过一个月就来夺你的权,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嗯,”帝君打开门径直往里走,“他们的确是不敢太心急,我就帮了他们一把。”像只是随口一问,“多议神君弹劾我的那篇文书你也看了吧,是不是写得还不错?”
折颜上神眉头紧皱:“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那不会是……”
帝君淡淡:“我给多议提供了一点思路。”
折颜上神惊呆了:“……居然是你写的!”
帝君不愿居他人之功:“文法遣词还是多议自己斟酌的。”
折颜上神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你为何……”
帝君泰然:“你不觉得如今的局面很好吗,所有人的站队都一目了然。”
折颜上神脑子里神思电转,一瞬之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后,折颜上神觉得自己这数日忧心都喂了狗。
此时两人已站在了碧海苍灵的海子旁。帝君召来云船,看着折颜上神:“天已晚了,你确定要去石宫做客?”又替他回答,“还是不了吧,霏微要照顾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时间招待你。”
“……”
折颜上神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真是心里没数。见帝君毫无愧疚地独自上了云船,想了想,终归气不过,冲着帝君的背影嚷了一句:“一家三口,你有一家三口了不起啊?”嚷完之后冷静地想了想,又觉得确实还挺了不起的,叹了口气,有点心疼自己,孤零零地转身打道回府了。
凤九是在帝君回来的前一日,方从霏微口中得知了九重天上这一桩日月变幻的大事。可史书上明明说帝君临危受命,暂代神王,颉水之战后,因对八荒治理无意,故主动放弃了神王之位,重回了碧海苍灵。
主动放弃离开,和被长老团弹劾离开,这差距就实在太大了。二十六万年后,四海八荒之中,谁胆敢给帝君这样的委屈受?
凤九当场就气哭了。闷闷坐了半夜,一边生气,一边又想帝君肯定也不开心,因此天还没亮就去了膳房,一整日都待在膳房中,打算做一桌精美的膳食迎帝君归来,同时抚慰帝君。
小仙童来膳房中禀报帝君已归,正在寝殿中等着她时,凤九刚开始炖最后一道佛跳墙,闻言立刻灭了火就往寝殿奔去。半路才想起今日在膳房中待了一天,沾了一身的烟火气,又赶紧去近旁的偏殿快速地沐了个身。
帝君也正好沐浴毕,坐在玉凳上,容霏微为他背后的鞭伤清创换药。那是在同伏婴的最后对决之中,为伏婴手中的苍雷鞭所伤。苍雷鞭乃是八荒兵器谱上排得上号的神兵,为它所伤,即便是帝君天生恢复力异于常人,没个几月伤口也好不了。
霏微刚把伤药取出来,帝君便听到了那急急奔来的脚步声,凌乱仓促,像蕴藏了许多急迫,无尽担忧。
他拢起衣服转身站起来,果然看到少女一身红裙,正站在殿门口望着他。
“过来。”他向她抬了抬手。
她看到了已被雪白中衣掩住的伤,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红了,轻声问:“怎么受伤了?”
少女垂了眸,用力地敛着泪,却抑不住眉骨眼梢的红。是心疼他,心疼得要哭了。她真的很好懂。
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放心,不是大伤。”
她仍垂着眸,咬了咬唇:“转过去,让我看看。”
霏微极有眼色地放下药膏退了下去,还帮两人带好了殿门。关殿门时不意朝里觑了一眼,见帝君已被重新安置在玉凳之上。青年背对着殿门,未曾愈合的伤口将如雪中衣浸出了一点血渍。少女站在侧旁,看不清表情,一双素手攀在青年的肩脊处,正欲为他褪衣。霏微不敢多看,赶紧轻步离去。
上衣被褪下,堆叠在腰腹之处,青年结实漂亮的脊背裸露在殿内明珠的柔润荧光之中;那条狰狞的鞭伤也随之显露出来,从左肩直到右腰,贯穿整个背部,因愈合缓慢之故,清创之后,还能看见翻卷的新鲜血肉。
帝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伤,加之已好了一半了,原本觉着既然她那样坚持,那给她看看也没有什么,不料在宽衣那一刻,却听到身后传来明显的倒吸气的声音。他方知她仍被吓到了,本能地便要拢衣,口中也再次安抚她:“别怕,已经快痊愈了,并不疼。”
她却拦住了他欲穿衣的手,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欲哭的低哑:“还没有上药。”
他停住了:“不是被吓到了吗?”
“没有。”她闷闷地。
她端起霏微留下的药碗,开始为那伤口上药。药碗中有一支玉制的小匙和涂药棒,原是上药所用,她却担忧玉器太硬,弄痛他的伤口,权衡了一下,舍了玉器,用手指蘸了药膏,极轻极柔地为他涂抹。
他的身体绷紧了,她担忧是不是手指也碰痛了他,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因格外轻缓之故,许久之后,才给整道伤痕敷好药。
伤口被白色的药膏所覆盖,像是一条温润的绸带,滑落在了那一副结实的脊背之上。虽不再难看了,但一定仍是很痛,她想,否则在她为他上药之时,明明她的动作已那样轻缓,为何他的脊背上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一定是疼出来的。
这么想着,她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很是疼惜地轻声问他:“是不是还疼?”不待他回答,又道,“我给你吹吹。”说着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贴住了伤痕附近的赤裸肌肤,双唇凑上去,对着上好药的伤口轻轻吹了吹。
她感觉到那端坐的身体微微一颤。
“还是疼吗?”她心疼,但也想不出别的为他止疼的办法,贴住他背部的右手无意识地下抚,嘴唇移到了下面一点的伤口,“那我再给你吹一吹。”
就在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至帝君背部的伤口时,她放在帝君左肩上的那只手突然被握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便被狠狠一拽,下一刻,她已半躺在了帝君的腿上,被他稳稳揽入了怀中。
少女茫然抬头,望着垂眸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青年。待他的右手掌着她的后脑迫使她迎向他时,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他的僵硬和战栗,其实并非是因为疼痛。她的脸似经霜的枫叶,一下子变得绯红:“我、我不是……”想要辩解方才她真的是在很认真地为他上药,并没有想要引诱他。可话未完全出口,他已经垂首吻住了她。
很深的吻,吻了很久。
放开她后,他闭着眼睛,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在他的亲吻之下,她的全身都热了起来,头脑也是一片昏沉,却还记得为自己自辩,小声道:“我没有想要……”
他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仍闭着眼睛:“嗯,不是你想要,是我想要。”
他的回答使她感到害羞,轻轻咬了咬下唇,抬手欲搭上他的肩,圈住他的脖子。然当目光落在他玉雕似的肩脊处时,她蓦地想起了他的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应让伤患使力,立刻便要从他身上下去。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瞬,突然横抱住她站起身来。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不过几步。
几步后便是玉床。
碧海苍灵已入夜了,万籁俱寂。寝殿内虽有明珠照亮,但盛放明珠的贝壳皆是半掩,遗漏出的光微而柔,并不那么亮,为殿中蒙上了一层幽昧的朦胧之色。
少女被放在了一团松软的云被之间,下一刻,青年便俯身压了上去。她面红如血,立刻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你的伤……”青年的额头贴住了她,像是觉得这个时候了她还关心他的伤很是可爱,笑了一下:“没事。”然后抚着她的嘴唇,在帐内朦胧的微光之中,重新吻了上去。
霏微在寝殿外拦住了听说帝君回来后兴冲冲跑来见父君的白滚滚。
霏微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小滚滚解释他此时不能进殿,不仅此时,或许今夜他都不宜进殿。正在绞尽脑汁之际,见滚滚一脸沉思:“父君是又在帮九九补课吗?”
霏微愣了一下:“补、补课?”
滚滚点头:“这种事,很寻常啦。好多时候晚上我去找九九,重霖哥哥都说父君在帮九九补课,我不能打扰。”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九九的夫子真的很严厉的,她要是课业跟不上,的确是会被夫子重罚的,父君帮他补课很重要,我都明白的。”
霏微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番话,只能机械点头:“嗯,是,补课很重要。小主人明白就好。”
滚滚嗯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父君和九九用功了。”说着懂事地走了。
霏微心绪复杂地目送滚滚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石廊之中,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良心微痛……
天边冰月正圆。
今夜人月两圆,明日将会是个好天。
09
凤九醒来,却发现自己并非睡在碧海苍灵的岁寒殿里,而是躺在太晨宫的八叶殿中。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一眼便瞟到了近旁琴桌上放着的一套陶瓷小狐狸。那是大战渺落后,她醒来时,帝君为讨她欢心为她做的一套小狐狸。
凤九愣了一瞬。
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二十六万年后的太晨宫。她回来了。
祖媞神说机缘到了,她和滚滚自然会从洪荒回到现世。她揉着额角努力回忆了半晌,想起来前一刻她正同帝君待在寿华野的水沼泽学宫中……难不成……她揉着额角的手指顿了顿,难不成水沼泽学宫中那只以凫丽之玉做成的置物匣,就是祖媞神口中的机缘?
她盘腿坐在床沿又仔细地想了会儿,觉得多半如此了。
帝君打算去水沼泽学宫,是在九重天另立后桭上神作为第三任神王的次月,说趁着后桭暂时没有心力将学宫纳为私物,他先去取样东西。
帝君平素不大提正事,但凤九若问起,帝君也从不瞒她,她若理解不了,帝君还会耐心地同她解释。霏微说,帝君其实是那种倘若觉得一个人不够聪明,就懒得和她说话的类型,他伺候帝君十来万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君对人这样有耐心。
老实的霏微说这话原本是为了使帝后高兴,但他显然没意识到他把帝后给归入了不聪明这个类型。帝后可能确实有点呆呆的,没听出来,所以也没有怎么样,但要命的是这话被路过的帝君给听到了,帝君拿出了一本《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罚霏微抄了三十遍。《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是折颜上神第一次拜访碧海苍灵,被帝君噎得怀疑人生之后,送给帝君的一本书。可能折颜上神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书最后会是这个用途。
因帝君什么都不瞒她,所以凤九得知了帝君的欲取之物,乃是少绾遗留下来的一卷阵法图。
据帝君所言,眼下八荒中唯一能克制他的乾元阵的阵法,便是少绾私下所绘制的芥子须弥阵。关于此阵的存在,世间只有三人知晓,一个是他,一个是少绾本人,另一个是收藏了这卷阵法图的墨渊上神。其实他此前漏给伏婴的那卷阵法图,也不是真的没用,只要将其中暗藏的三十六处关窍一一修正了,便能真正克制住乾元阵。但比之少绾的芥子须弥阵,那卷图还是有不及之处。芥子须弥阵,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大中有小,小中有大,是个以少胜多以柔克刚之阵。要以少量兵力克制以绝对兵力作保的乾元大阵,世间唯有芥子须弥阵能够做到。
凤九年纪虽小,但毕竟是青丘女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呆呆的,想了一阵,就明白了。芥子须弥阵既是这个功用,帝君又打算拿到它,说明帝君此时就已有了重回九重天之心,而并非如史书所述,直到三千年后天地再乱,帝君不耐大战又起,才决定再次出山,一统五族,重执权柄。
史书还说了什么来着?哦,对了,史书记载,后桭上神执掌昼度树权杖,成为第三任神王后,魔族、鬼族、妖族为乾元大阵所慑,尽皆宾服。四海之中,八荒之内,迎来了五族混战以来最长的一个和平时期。三千年,四族生灵得以休养生息。然三千年后,魔族七君之一的绀之魔君竟设法成功破解了乾元阵。乾元阵被破,神族之军再不是常胜不败。绀之魔君随之便撕毁了《章尾之盟》,联合魔族七君,共同向神族宣战。神魔之战就此拉开序幕,八荒再次大乱。
凤九和霏微分享了这段历史:“史书说帝君素来无意天下,然魔族撕毁盟约发动战争令八荒生灵受苦,后桭上神又无能无法收拾局面,帝君慈心,无法坐视八荒再次大乱,故此才再开碧海苍灵,率座下七十二战将,领百万之军,将两族给一一修理了。”同时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我觉得帝君似乎已预料到了天下必将再乱,早已决意了要参与此战,并且已经开始为此战做着准备了,对吗?”
三生三世步生莲(出书版)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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