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风一直有些忌惮顾知欢。
    这种忌惮归根结底在于，顾知欢每次都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他不知道顾知欢这种超乎常人的敏锐从何而来。
    明明都是一起到沧溟山的，可宋御风一直觉得顾知欢跟自己有些不一样。
    顾知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清楚。”
    宋御风好不容易悬在喉咙眼的一颗心被顾知欢轻描淡写的态度差点锤回了肚子里。
    这一锤的力道还不小，硬生生让宋御风体会到了什么叫“瘙痒难耐”。
    宋御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顾知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们两个人总有一个是真的，有一个是假的吧。”
    宋御风从心底希望朝露是真的。
    哪怕他自进入沧溟派之后，就总觉得自家师傅不太靠谱，神神叨叨的不说，还整日愁眉苦脸，就跟别人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但比起突然冒出来的巫咸，朝露的脸无疑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顾知欢打量着宋御风惴惴不安的神色，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难得有些严肃地道：“如果两个都是假的呢？”
    宋御风骇然：“……大师姐。”
    “骗你的。”顾知欢笑了出来。
    “你多折腾我几次，我命都要没了。”宋御风捂着自己的胸口，到现在他都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听话的在胸腔横冲直撞。
    韩越看着宋御风的眼神有些嘲弄。
    宋御风本就在顾知欢的淡定面前，觉得有些羞赧，一转头正巧迎上韩越的眼神，不由恼羞成怒：“没心没肺的硬石头。”
    韩越撇了撇嘴。
    他心里哪怕看不上宋御风，觉得自己这位二师兄胸无点墨，成日招摇撞骗，但骨子里面的骄矜让韩越没有正面和宋御风发生过冲突。
    没有成年的孩子总是不自觉模仿周围人。
    韩越不知不觉总在学习着顾知欢的处事，他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顾知欢这般，风雨不动安如山。
    因此，面对宋御风每次咄咄逼人，韩越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可惜他到底学不到顾知欢的从容，生涩的反应反而给人一副冷嘲热讽的感觉，无端激起了宋御风愈发狂躁的一面。
    宋御风气得牙痒痒。
    韩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明白宋御风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次数多了之后，韩越暗自得出一个结论——
    宋御风这人多半是脑子有病。
    韩越撇嘴的姿势让宋御风更气了。
    他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顾知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想被揍了？”
    宋御风郁闷至极：“大师姐你偏心。”
    韩越神色一动。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顾知欢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掐着掌心。
    心里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顾知欢背对着韩越，抬手在宋御风脑袋上一拍：“该走了。”
    “你怕巫咸起疑心？”宋御风正色道。
    顾知欢幽幽地望着宋御风：“到饭点了。”
    “……”宋御风嘴角一抽。
    果然顾知欢可靠的样子都是假的！
    “我们就这么回去？不是还没有讨论出来，巫咸和师傅谁才是真的吗？”宋御风追问道。
    “你觉得要讨论到什么时候？”
    “……”宋御风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顾知欢转过身去，声音平静地飘了过来：“既然没有结果的事情，暂且观察着。”
    “可他们会不会对我动手啊？”宋御风问。
    “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顾知欢反问道。
    宋御风想了想，还真没想出来什么好东西。
    沧溟派一穷二白，他好不容易从牙缝里面抠出来的东西，大多数也落在了顾知欢手里。
    宋御风半晌憋出几个字来：“我长得好看。”
    韩越默默加快了脚步。
    顾知欢难以置信地盯着宋御风：“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怎么来的？”
    韩越没憋住，插嘴道：“平遥镇的张寡妇。”
    “娘的，我跟你拼了！”宋御风扑向韩越。
    顾知欢看两人缠在一起，终于是想起来平遥镇的张寡妇是怎么回事了。
    宋御风以前很爱偷偷溜下山。
    比起毫无人气的沧溟山，平遥镇熙熙攘攘的景象更能让人体味到活着的意义。
    但凡少年郎都有着行侠仗义的美梦。
    宋御风无意间救下张寡妇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要钱，就被张寡妇一股脑地缠上了。
    从那之后，宋御风整整两年没敢下山。
    顾知欢勾起了唇。
    宋御风和韩越两人斗嘴的声音弥漫在山间的雾气中。
    暖黄色的日光斜斜地从云雾中扑洒下来。
    一切温柔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一路打闹回了沧溟山。
    顾知欢他们径直去了斋堂。
    宋御风一进门，闻见叫花鸡香喷喷的味道，一瞬间，什么巫咸，什么朝露全部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飞扑到餐桌边上，坐在叫花鸡旁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白芷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谁娶了你，一定是天大的福分。”
    白芷捂着嘴笑了出来：“二师兄你又开我玩笑。”
    韩越冷不丁地道：“是啊，二师兄别开玩笑了，张寡妇还在等你。”
    宋御风咬牙切齿地盯着韩越：“你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伙子，小心连寡妇都找不到。”
    韩越低头看着桌面：“我就喜欢一个人。”
    宋御风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一只黑色的衣袖从自己面前飘过，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灵巧地握住了叫花鸡的鸡腿，往外一扯。
    泛黄的鸡皮撕裂开来。
    巴掌大的鸡腿已然落入他人手上。
    宋御风惨叫一声：“大师姐，我的腿！！！”
    “还有一只。”白芷提醒道。
    宋御风忙去护着仅剩的鸡腿。
    可顾知欢的动作显然更快。
    下一秒，另一只腿已经被顾知欢放在了韩越的碗里。
    韩越的舌头抵着后牙，忍了几次，终究没有绷住，嘴角往上勾了起来：“谢谢大师姐。”
    “狼狈为奸！”宋御风只得委屈巴巴地把手伸向鸡翅。
    可惜他的手刚一碰到泛着油光的鸡翅，碗里的鸡凭空飞了起来。
    宋御风猛地回头。
    巫咸手里抓着没了两条腿的叫花鸡，似笑非笑地望着宋御风：“怎的吃饭也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