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好吗?
宣兆指尖动了动,最终克制住自己想要回消息的冲动,慢慢缩起双腿,闭上双眼,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淋了那么大的雨,怎么会不生病呢?
——陈威那么粗心大意,能照顾好他吗?他们寝室有退烧药吗?医务室晚上还开着门吗?
脑子里不受控地冒出一连串问题,每一个都和岑柏言有关,宣兆眉头紧锁,一只手紧攥成拳,抵着眉心的位置,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想他不要想他。
然而宣兆越是这样自我警示,就越是心烦意乱,有两个声音在他耳边拉扯,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撕成两半了,一半留在昨夜的急诊室里感受着岑柏言的体温,轻声说柏言是无辜的呀,另一半在这个空荡荡的高级公寓里冷眼旁观。
而后,那个理智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问他宣兆,你忘了那场车祸吗,你忘了你是怎么成为残废的吗,你忘了外公是怎么死的,忘了妈妈只能在监牢般的疗养院里度过余生了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忘记,只要我还有呼吸的每一秒钟,我就不可能忘记!
宣兆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皮肉模糊的血气。
终于,他紧缩的眉头逐渐熨平,略微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恢复平稳。
当年七岁的他也是无辜的啊,怎么就没有人来救救他呢?
宣兆双手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地埋进手臂里。
岑柏言再醒来,清晨五点四十九分。
窗外天还是黑的,手机的消息提示栏也是黑的。
他晕的厉害,把着楼梯下了床,踉跄着在抽屉里翻出药箱,找了根体温计,甩了两下插进腋下,五分钟后拿出来一看——嚯!都要39度了!
药箱里有感冒冲剂,也有消炎药和消毒酒精,每一样都能帮助他降温,岑柏言咬了咬牙,愣是不用,对着那个体温计拍了张照,昏昏沉沉地发给了宣兆。
等消息发出去了,他才猛然一惊,觉得自己真他妈是贱的!
那死瘸子都一晚上不搭理他了,他还上赶着犯什么贱?!
刚想要把消息撤回,岑柏言抿了抿嘴唇,犹豫着收回了手。
也许他看见我烧的这么厉害就会找我了呢?
人在生病的时候果真会变得脆弱,岑柏言看着联系人那栏宣兆的头像,喉头忽然一阵阵的发酸。
宣兆的头像是一片星空,和他这个人一样沉静。
岑柏言却静不下来,他擤了把鼻涕,趴在桌上,越想越觉得委屈。
宣兆不是喜欢他吗,他都烧成这逼|样了,宣兆怎么还不管他?
他那些前女友个个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似的,有这瘸子这样喜欢人的吗?
如果宣兆真的喜欢他,知道他生病了,就应该立刻飞奔到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就像.就像他对宣兆做的那样。
这么念头猝不及防的在脑海里出现,岑柏言心头猛地一跳,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像是一点星火,把他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情感“轰”地点燃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熊熊燃烧。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吗?
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火焰在血管里冲撞着,“我喜欢宣兆”这个念头就像是最凶恶的猛兽,一旦出笼就再也抑制不住,心跳霎那间变得极具强烈,几乎就快要冲破胸膛。
岑柏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紧紧绷起,生着病的大脑无法承载如此浓烈的情绪,他“砰”的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
两个小时后,陈威起床撒尿,发现了滚烫的像火球一样的岑柏言,火急火燎的把人抗进了校医室。
岑柏言身体底子好,打了针吃了药,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
身体上的病好了,心病却难医。
哪怕是知道他快要烧死了,宣兆也没有联系过他,只是给陈威打了一通电话,说接下来学业繁忙,不能继续辅导陈威功课了。
借口,全他妈是借口!
岑柏言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往常宣兆温和的声音总能抚平他的焦躁,但现在却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愈发旺盛。
陈威不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问宣兆说:“柏言就在我边上呢,你要不和他说两句?”
岑柏言眉心剧烈一跳。
宣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旋即淡淡道:“不用了,你替我问好吧。”
“嘟”声随之响起,岑柏言心头重重一沉。
“要你他妈多此一举!”他烦躁得很,对陈威骂道,“你丫放屁怎么不知道脱裤子呢你!”
“.你又犯什么癔症呢你?”陈威敢怒不敢言。
最近岑柏言脾气暴得很,就和个火药桶似的,随时都能被燃爆,弄得他也惴惴不安。
火药桶岑柏言铁了心要和宣兆较劲,他单方面地开始了一场角力,好像他再去找宣兆就是输了似的。
那个星空头像沉寂的第五天,岑柏言在阳台上一口气抽了五根烟,愤愤地对天发誓说他要是再搭理宣兆就让他这辈子找不着女朋友!
过度吸烟的后果就是嗓子撑不住了,岑柏言接下去的三天了抽光了五包玉溪,一场球赛结束后,他在更衣室扒着墙,差点儿没把肺咳出来,直起身来突然想如果宣兆在就好了。
如果宣兆在的话,会敲敲他的额头,笑着说小朋友要少抽烟啊,然后往他舌头底下塞一片薄荷叶,给他泡一杯解火的菊花茶,让他好好坐着,嗓子倒了就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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