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几摞衣裳,另有鞋袜一应,整齐地码在软塌。
崔永昌笑着进屋,打一眼那些衣物,顺嘴道:“这针线活儿可真好。”
曲妙妙放下手中的油印样子,抬头道:“那可不,就连宝梅的本事都是跟着她老人家学的。”
赵氏除了过于偏颇娘家这一样外,其余各样都是顶好。
当年曲崇入仕为官,春风得意之时,宁肯推掉世家姻缘,也执意要娶一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正是看中了她的百样好处。
只可惜,姻缘易得,人心善变。
后来种种,当初何等的恩爱,如今便有何等的憎怨。
曲妙妙叹了口气,她与这人,可不能走到那般地步。
“叹什么气呢。”崔永昌领她坐下。
曲妙妙扬目看他:“京城来人了,说是要接我母亲回去。”
“岳母自己的意思呢?”
“她是有些不肯。”
回去了,在京城碰见赵家的人也是添堵。
更有甚,一个柳姨娘天天在眼前晃悠,曲崇又是个十足的偏心。
赵氏这些年的心病,多因求不得而成。
崔永昌舒笑,直截了当道:“岳母既然不肯,那不如回了倒好。”
“索性咱们家又短不了她的,把老太太伺候在府上,各处都要省事。”
只要那老太太不惹事,自己揽麻烦上门儿,就是孝敬着又能多吃几斤人参呢?
曲妙妙道:“映悬昨儿个来说,想把她接去家里……”
无论怎样,曲映悬到底也是记在赵氏名下的儿子。
他要孝顺,也是应该。
“有我这个亲姑爷,何必使人家的儿子?”崔永昌把道理掰开给她讲:“她老人家本就不如意柳姨娘,再天天守着你那兄弟,看在心里也是病。”
“你身子一天比一天沉了,更是需要人照顾。”
“我说句不当的话,母亲虽是疼你,但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春姑姑一心二用,终有顾不到的地儿,以我的意思,还是岳母在跟前守着最是贴切。”
曲妙妙敛目,似有犹豫:“话是这么说,可我怕……”
她见过赵氏的蛮横,生怕那老太太再胡搅蛮缠一场,惹得婆母不快。
崔永昌给她定心:“怎么会呢,她是你亲娘,她知道如今只能仰仗你了,自是要十分尽心的待你,你若还有顾虑,回头我去跟她老人家交代交代,且放心着呢。”
小人儿默声片刻,才点头应下。
崔永昌又问正事:“母亲那里,你帮我讨情了么?”
曲妙妙努嘴,摇头道:“我才开口提了两句,本是一屋子欢笑,当时便沉了下来,她又不好训我,扶额只说头疼,连茶也不给吃了,就把我给撵了出来。”
辛氏盼孙子不假,可更心疼儿子。
否则,也不会愿与宣平侯夫妻分离,都要保全了儿子。
崔永昌啧舌道:“那我过几日走了,你要挨骂。”
曲妙妙淡淡地笑:“你只放心的去,我有金身护甲,母亲要骂也得几个月后了。”
崔永昌咧嘴笑,拥着她垫脚打转,又切切承诺:“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大军南下,至少能占住青州城。”
常衎带来的地形图他看了,依着苏家手里现有的兵力,再添常家的惊天飞火,青州城一破,没了镇北军的抵挡,这天下如探囊取物。
怀中小人儿闷声道:“你要平安回来,我跟孩子等你。”
秋风吹起的时候,芦花漫天,顺着马赣河两岸,迷的人睁不开眼。
曲妙妙望着远去的车马,擦了擦眼泪,笑着吩咐道:“咱们回吧,时间久了,夫人要起疑心的。”
“是。”宝梅应声,让马夫掉头回城。
到了家,曲妙妙先拿了新鲜的版印图样,过点春堂给辛氏看过,才回房喘口大气儿。
没多会儿功夫,宝妆跟刘掌事家的一道,来给她磕头。
晋宁的差事,她思来想去,还是使个老人儿过去才好。
定了刘掌事过去,辛氏那边也点头说好。
外放的掌事是个肥差,刘掌事家的之前跟她讨了宝妆做干女儿,此行去晋宁,自是要带着干女儿一道西去。
宝妆哭的泣不成声,磕了三个头,身子还低低地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好丫头,你跟你爹娘一家子团圆,哭什么?”曲妙妙笑着让宝梅将人拉起,又仔细嘱咐:“咱们一道长起来的,我把你当自家姐妹一般,如今你有了好的依仗,只听你娘老子的话,回头寻个好人家,我也安心。”
宝妆抽搭搭点头,刘掌事家的劝了好久,母女二人才道辞出去。
等人走了,曲妙妙才帕子沾了眼泪,抿着嘴朝外头远望。
宝梅笑着扶她回屋:“罢了罢了,我只当我是得宠那个,谁知道,您心里最疼的却是她啊。您要不舍,那换了我去晋宁。”
小丫鬟嘴巧的讨嫌。
曲妙妙嗤声笑骂:“多嘴的鹦哥儿,敢打趣儿我?”
宝梅笑吟吟的给她擦眼泪,又道:“我的好小姐,您且收了神通吧,她是去享福,晋宁比咱们青州不差,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受苦地方。”
曲妙妙抿直了嘴道:“她也是为我,总觉得是委屈了她。”
拿宝妆去拉拢刘掌事夫妇,是她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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