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是湿润的，远处山间的雾气还没散去，近处草叶上的露珠，还在颤动。
    早起的鸟雀，低低飞过，寻找着同样早起的虫子，想要安慰一下空荡荡的肚肠。
    楚家这次送了儿女进京，可是没少准备行李。
    楚夫人慈母心肠，半点儿不想委屈儿女。
    即便楚家在京都也有宅院，楚大少爷也在京都久居多年。
    但京都那边，前边是楚家二老爷做主，后院是楚二夫人做主。
    到底不是亲爹亲娘，自家儿女万一吃用什么的，有个短缺，难道还能要到叔叔婶婶跟前去吗。
    索性，该带的都带了！
    这般，凑来凑去，就是十二辆车了。
    加上糖糖和七八个帮灶的人手，连行李也有四辆马车。
    居然就是个十六辆车的大车队了。
    楚家生怕不安全，楚老爷亲自走了一趟府衙。
    府衙那边正巧有一队百十人的队伍，押送一些人犯到京都。
    两厢凑一块，就顺利结伴了。
    白芊芊抱了曦哥儿，送众人到了城外八里路。
    糖糖抱了师傅可是没少掉眼泪，惹得白芊芊也是心酸。
    问她可要留下，她又死活不肯，信誓旦旦要把京都的甜蜜蜜打造成京都第一点心铺子。
    白芊芊真是哭笑不得，不等歇口气，楚雨菲又跑了过来。
    “白姐姐，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早些到京都来！”
    白芊芊彻底无奈了，“我干脆拾掇一下，直接跟你们上京好了。
    否则，你俩的眼泪都够整个白鹭洲的田地浇灌一遍了，可是不怕春日缺雨。”
    楚雨菲嗔怪撒娇，“白姐姐这是烦我了，巴不得我早点儿走呢。”
    “好，好，我舍不得，你干脆嫁给我得了，同我一辈子不分开。”
    白芊芊玩笑，楚雨菲倒是赶紧点头，欢喜应道。
    “好啊，好啊，我就嫁给白姐姐，一辈子都有点心和好菜吃。
    我才不要嫁到旁人家里，处处受管制，木偶一样蹲在后院当监牢！”
    “不成，不成，我是玩笑啊，让楚夫人知道我拐了她的宝贝闺女，怕是我就没有活路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不远处的楚公子骑在马背上，比之往日的沉静温和，多了几分俊美挺拔，也是轻轻笑着。
    白芊芊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个姑娘，同他浅浅行了一礼，笑着拜托道。
    “二公子，以后京都那边，就要劳烦你多看顾了。
    小荣掌柜和糖糖有什么错处，你尽管写信来说一声。
    我必定好好惩罚他们！”
    楚公子眼里一闪，笑着点头。
    这话听着客气，其实倒是在说，白家的人手有问题，他可以告状，但不可以惩罚。
    明摆着的护短啊！
    在不舍的离别，也总有分开的时候。
    毕竟车队是同府衙之人同行，不能耽搁太久。
    走出很远，糖糖还在抹眼泪，楚雨菲也红着眼圈儿。
    “别哭了，糖糖。再有几月，白姐姐也去京都了！”
    “不是，我不是想师傅，我是替她伤心。”
    糖糖抹了一把眼睛，遥望站在路边，抱着孩子的身影，心里越发酸涩的厉害。
    “天底下，哪有我师父这么好的女人。
    如今又生了个胖小子，但京都那人真是好狠的心。
    怎么就舍得让我师傅伤心！
    师傅以为我不知道，她先前差点儿小产，还有这次早产半月，都是因为那个人！
    那人在京都花天酒地，荣华富贵，早忘了我师傅在苦熬着，等他回来！”
    楚雨菲听得好奇，忍了又忍，才小声问了一句。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白姐姐不肯说，我爷爷和我爹也都不说，真是急死我了。”
    糖糖有些犹豫，但想想去京都之后，楚雨菲这个官家闺秀，肯定比她要知道的消息多。
    于是，她就趴在楚雨菲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楚雨菲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惊呼道，“怎么可能？”
    糖糖一把捂住她的嘴，千叮咛万嘱咐。
    “楚小姐，你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因为京都没有人知道，我师傅母子的存在。
    万一泄露出去，我师傅和曦哥儿怕是就活不了了。”
    楚雨菲赶紧点头，郑重发誓。
    “你放心，我绝对不说，任何人都不说，包括我哥哥。
    我分得清轻重！”
    糖糖原本有些后悔，听她这么说，才勉强好一些。
    “去京都之后，你若是听说那人的消息，就留心记一下，然后有机会告诉我。
    但是一定不要多说多做什么，我师傅一直说那人有苦衷，还说要亲自去京都查清楚，处置明白。
    你别看我师傅平日很和气，其实她很倔强，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所以，咱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坏了我师傅的安排。”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两人因为分享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比之先前亲近多了。
    一起说话，一起做针线，偶尔说说悄悄话，旅途倒也没那么枯燥了…
    白鹭洲里，白芊芊在家专心带孩子，偶尔带着孩子去酒楼和点心铺子看看，倒也清闲自在。
    只是，少了糖糖，少了楚雨菲，这两个活泼的小丫头，她免不得偶尔也觉得孤单。
    索性，她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尽量忙碌起来。
    于是，四季楼很快推出了春日宴席。
    以新生娇嫩的野菜为主，推崇自然清淡。
    白鹭洲文风兴盛，将就的就是一个超脱，与众不同。
    农家人用来代替粮食果腹的野菜，放到酒楼里，巧手烹饪一番，五两银子一席，居然就被疯抢起来。
    当然，四季楼有料油这个秘密武器，能提升野菜的鲜，但野菜到底是野菜，卖的比肉还贵，也算是个奇迹了。
    其余酒楼也想效仿，又没有这个勇气。
    这么犹豫着，四季楼的春日宴撤下，又换了百花宴。
    这次以花入菜，更是雅致清奇，而且因为太费工夫，太耗心思。
    四季楼只放出八席，一日一席。
    若是同楚家没点儿交情的，拿着银子都排不上号…
    同行们真是羡慕嫉妒的差点儿咬碎了牙齿，私下聚一起抱怨时候，有人就说道。
    “吃完野菜，吃百花，我看四季楼还有什么花样儿！
    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结果，话音落下，第二日，四季楼就又推出了春茶宴。
    以第一批春茶为料，取茶香入菜，冷热共八道。
    其中一道龙井虾仁儿，吃的所有人都是赞不绝口，传为佳话。
    白鹭洲里，若是谁说没吃过，不知道什么味道，简直都不好意思往文人堆里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