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岐淡淡一笑:赵总管您这可是太抬举我了,陛下的心情如何是我能影响的?
哎,楚公子您别不信。陛下对楚公子您的看重,我们这些外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往大的说,陛下为您空置后宫,不顾朝臣反对。往小了说,陛下对您送的小金鱼和小泥人这些小物件都是爱屋及乌,把这些都搁在御书房的龙案上,即使日理万机还亲自养小金鱼,时不时把玩小泥人。
奴才在这宫中多年,见过最受恩宠的也就是楚公子您了。陛下对您可谓事事上心,时时关注,处处为您着想,都不舍得让楚公子您受一点委屈,比常人对着自己的妻子还要尊重爱护几分。
其他的诸如抽空陪您出宫这些事就不多说了,就说昨儿个傍晚吧。赵总管说了好一串,终于顺势提起了他想要说的内容。
陛下问起楚公子您在做什么,奴才说不清楚,说您把自己给关寝殿里了。陛下听着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一来可能是觉得奴才对楚公子您这态度不够重视,二来大概也是关心您。于是当即就放下手中的奏折去楚公子您的寝殿找您了。
赵总管笑了笑:奴才今儿个多嘴说这么些是逾越了,陛下若是知道了定是要怪奴才的。可奴才见陛下如此真心、如此苦心,到底忍不住多说两句。还望楚公子您莫要见怪。
哪里?楚凤岐极淡地一笑,赵总管这也是好意。我还要多谢赵总管好心相告。
楚公子不嫌奴才多事就好。
赵总管客气了。
等周边无人时,楚凤岐脸上的淡笑一下子消失了。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心情更为烦乱了。
这些天,要说他是完全半点感受不到景御对他的特殊,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就算在感情上再愚钝,也能看出一两分。
但他却是因为不敢相信或是不愿相信,由着自个自欺欺人,不去想,不去问,不想看明白。
然而现在这一点被人当面揭穿了。
而且真相比他自以为看出来的还要沉重。
错误的、由谎言而来的缘起,敌对的、迟早会被揭穿的身份
根本就是没有未来可言。
**
小年这天,景御外祖父一家国公府的忌日。
因为国公府一家信佛,景御如同往年一般照例前往天南山上的南山寺祭奠。
只不过今年不同的是,景御把楚凤岐也带上了。
楚凤岐坐在马车上,比以往出宫时安静沉默不少,看着兴致不高。
怎么还是闷闷不乐?景御从马车上的暗格里拿了一小盒甜点递给他。
楚凤岐看着景御递过来的那盒精致的甜点,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若无其事地道:我要是这个时候笑脸盈盈兴高采烈,陛下就该哭了。
这时候你倒是乖巧了。景御嗤笑一声,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这是孤自己的事,你不用跟着惦念。
楚凤岐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轮似乎是碰上了什么东,导致马车的车厢蒙猛地左右摇晃了一下。
被这么一摇晃,楚凤岐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不提防忽然之间整个人径自往旁边车厢壁倒去。
但就在关键时刻,在他撞上车厢壁时,被景御及时按住了肩膀扶住了。
没事吧?景御侧过头垂眸看他,一只手还虚虚地扶着他的肩膀,不会让人反感、让人抗拒的那种距离,好像他就是好心地扶了一下,而没有其他的心思。
然而他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容忽视的关切。
没事。楚凤岐笑了笑,却感觉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
因为3上夹子,所以下章3晚上十一点更新
第22章
景御适时地把虚虚扶住楚凤岐肩膀的手放开, 楚凤岐也若无其事地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表面是平静的,楚凤岐内心却烦恼得很。
景御深藏眼底的情绪他没有忽略,甚至是看得真切。
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两天赵总管说的话。景御对他确实是关注过头了, 才有可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因为马车出意外而差点整个人撞上车厢壁, 并及时把他扶住不让他撞到。
陛下, 前两天您说让人一一排查的事排查得怎了?他提起之前因为他的寝殿被南巫国的间谍进去过,而跟景御反应自己寝殿的东西被人动过的事。
这两天你都在烦忧这事?
是啊, 可真是忧愁得我都吃不好睡不香。楚凤岐点头, 随口扯了一句。
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在孤的皇宫里头三天两头担惊受怕的, 你是看不起孤、信不过孤吗?
这都哪跟哪啊, 怎么就扯到他看不起、信不过景御?
而且他哪里胆小了?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不担忧才不正常吧?
说实话, 就景御这种时不时要嗤笑两声、讽刺几句的行为,再加上就算一些关切示好也都是不动声色、暗暗进行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恐怕都不会看出其中的深意, 只以为景御这态度恶劣,早就敬而远之了。
楚凤岐内心吐槽了几句, 小声嘀咕道:可也确实是有人暗中进了我的寝殿啊。
你放心,孤不准你死, 没人能动你。景御蹙起眉头,一双墨玉般深邃漂亮的眼眸定定注视着他。
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 楚凤岐心内腹诽道。
可要是那个想要我死的人是你呢?
原主本来是南巫国的间谍。
而他穿过来时一开始为了活命就编造谎言,骗丢失过一段记忆的景御, 说他是景御的救命恩人,还在相处过程中日久生情成为两情相悦的恋人。
换言之, 就算他目前没有做出危害景御和景朝的事,只是有个间谍的身份,也已经迷途知返不会再做间谍做的事就这一点, 景御或许勉强能放过他。
但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是,景御对他的过多关注,是建立在他所编造的他们曾经两情相悦的基础上。一旦这谎言被揭穿,在这基础上的万丈高楼也就轰地崩塌倒地了。
而这谎言被揭穿也容易得很,只要查清他的真实身份背景,查清他过去所去过所住过的地方,曾经两情相悦的谎言也就轻易被揭穿了。
试想想,一个敌国的间谍,一个感情骗子景御是脑子坏了才会不计较吧?
楚凤岐越想越觉得这事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可能。
也就是说,他继续在景御身边待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他的理智告诉他,早日抽身出来,趁两人都没有深陷其中而了断一切,才是对彼此都好的。
你不用怕,那个人已经被抓到了。景御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
已经被抓到了?楚凤岐指尖轻颤,表面关心事态地问道,是什么人啊?进我的寝殿动我的东西是要做什么?
是个南巫国的探子,嘴硬得很,没问出什么来。前两天在天香楼遇到的那个纨绔,也是南巫国的探子装作路人引导他伪装身份,引导他那个时候到天香楼去的。
都是冲着我来的?
可不是?景御嘴角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似笑非笑,你可是孤唯一的宠妃,未来的皇后。
楚凤岐: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反驳两句,但却笑不出来。
只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陛下,你又说笑了。
**
两人之前就已经来过南山寺,对此还算熟悉。
南山寺背靠莽莽苍苍、巍峨壮丽的天南山,原本是前朝的一座帝王行宫,后来才改做寺院。
上次来时,天南山只是山尖积雪。现如今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气更为严寒,积雪也从山尖蔓延到半山腰,雪线刚好划分到南山寺上面一点。
到南山寺时已经差不多是中午。天空乌沉沉的,那厚重的云层似乎要朝人压下来,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像是要下雪的前奏。
按例,景御是要在南山寺住一晚,第二天也就是明天上午再回去。
一起用过了素斋,等景御去祭奠镇国公府一家后,楚凤岐开始了他的逃跑计划。
首先,他得确定逃跑的时间。深夜趁着夜深人静看不清时逃跑当然是最合适的。
最重要的是,他要能甩开身边的暗卫。
自从上次在南山寺这里他逃跑未遂,以及前两天出宫一趟后他也是等听到赵总管的话之后才恍然明白过来,那天他就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去买个小泥人,回去后景御就浑身上下布满阴冷暴戾的气息,莫名其妙地沉着脸发脾气,原来是怕他又逃跑。后面补上的那句下次不要再不打一声招呼就乱跑其实说得还算轻了。
这两件事后,他身边的暗卫多了好几倍,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有人保护。因此要想甩开这些暗卫并不容易,尤其景御手下的暗卫一个个都不太好对付。
至于逃跑的路线,上次他走过一段那条小路,还算有点经验。
庆幸的是,他体内的木系异能恢复了不少。要想甩开暗卫,小心点行事不成什么问题。
而且有木系异能在身,在这林木葱郁的天南山行动,怎么也不会艰难到哪里去。甚至相对起一般人来说,有木系异能的他在天南山走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就算之后发现他逃跑了追了过来,他也能借助天南山有利于他的环境隐藏起来,摆脱追踪。
一整个下午,楚凤岐或是在屋子里休息,或是在外面转悠散心,表现得没什么异至少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
他一会觉得这时间漫长得让人煎熬,一会又觉得时间短促得似乎没几个呼吸间就过去了。
渐渐地,天上厚厚的云层越来越让人压抑,天色也越来越暗。
已经是到了傍晚要吃饭的时间。
楚公子,陛下让你自己先用晚饭。太监总管赵总管过来传话。
陛下呢?楚凤岐问道。
陛下一直在殿里没出来,只刚刚才出来一小会儿让奴才过来传个话,之后就又进那殿里头去了。
楚凤岐拧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好:陛下这是不打算吃饭了?
陛下往常这时候不要说不吃晚饭,就连午饭也不吃的,早饭也只是随便用点。赵总管脸上带着担忧,也就是早上和中午是跟楚公子您一块吃的,陛下才吃了些。
我去看看吧。楚凤岐心内叹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本来他这个时候并不想见到景御,但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趟了。
**
南山寺这边专门有殿宇安放镇国公府一家的灵位。
镇国公府是景御的外家。先皇后对景御不算用心,但镇北公府对景御却是很不错。连景御幼时学武都是他外祖父老镇国公亲自启蒙传授的。此外他舅舅也教过他。
当初镇国公府被诬陷通敌卖国而被全家抄斩时,景御也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在天牢中眼睁睁地看着镇国公府一家的悲剧而无能为力阻止,甚至自己都自身难保,生死未卜。
景御一直对此深怀愧疚、悔恨。愧疚因为自己这个不被期待的太子才害得镇国公府一家被处死。恨自己手中无权势、无能为力,恨先皇忘恩负义陷害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世代守卫北疆,抵御北狄,保家卫国,最后却在北狄已经构不成威胁后,被以通敌卖国的莫须有罪名论罪处死,可谓是狡兔死,良狗烹。
景御本来不信佛,但因为镇国公府一家都信佛,也因此他之后每年忌日时都会到镇国公府一家生前常去的南山寺这边祭奠名义上是暴君,但其实景御是个再重情不过的人。
楚凤岐在景御所在的大殿外来来回回了徘徊犹豫了好几圈,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打扰。
但在小半个时辰后,他最终还是敲了敲门,声音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陛下?
里边沉寂了一会,才传来景御的声音:进来吧。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也是景御说了声进来吧,然后他走进去,见到了书中那个年轻而俊美的帝王,传说中阴鸷乖戾的暴君。
昏暗的大殿里,一盏盏半明半昧的长明灯一圈又一圈地排布在两侧。一块块灵位之前是摆满了蔬果等祭品的贡案,然后是跪在贡案前的景御。
白麻里衣外罩着薄如蝉翼的黑纱外袍,年轻的帝王垂着眼睑,笔直地跪在这一殿的灵位前。
看这情况,可能是除了之前出去的那一小会儿,膝盖都没挪动过,一直这么动也不动地、笔直地跪着。
楚凤岐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走到景御旁边,在他身侧躬身蹲了下来。
陛下,要不还是先吃个饭休息一下吧?他轻声地说,第一次觉得自己口舌拙笨,说不出好话来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
想必镇国公若是还在,也不愿看见陛下如此。
孤不饿,你先吃吧。景御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的灵位,语气平淡地说。
楚凤岐心内叹了口气,继续干巴巴地劝道:陛下,我都习惯跟着你一块吃饭了。你要是不在,我这饭都吃得不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说要加更的下一章没写完,先放这一章。
我熬夜赶一下,你们明天起来看下一章吧
第23章
景御侧过头深深地看他一眼, 幽沉的眸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酝酿。
陛下?楚凤岐被景御的眼神盯得心颤,不禁疑惑地叫了景御一声。
景御收回视线, 嗤笑一声:连吃饭都要人陪着吃才吃得香你这么娇气, 要是一个人怎么办?
???
他这哪里娇气了?他就是拐了弯地好声好气地劝了一句:陛下, 我都习惯跟着你一块吃饭了。你要是不在,我这饭都吃得不香。
分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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