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想听假话,但每个人都在提醒我,我是什么。”萧南洵的口吻带上些许嘲弄,“可现在我想听真话了,反倒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贺兰小姐,我确实想不明白。会有人不喜欢金银玉器,锦衣华服吗?我知道贺兰府清贫,你新嫁的这位状元郎也未必富庶,明明有条一步登天,轻易能成为人上人的坦途在你眼前,你为何不肯尝试一下……”
他的话语中隐约透出一丝诱惑之意:“……你或许没有见识过,金尊玉贵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一根手指也不需动,就有人诚惶诚恐地将一切准备妥当,摆到你的面前,他们俯跪在你身前,眼里只有服从,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不需要付出任何的努力和辛劳。”
贺兰瓷都有点懵了。
他在干什么?练习当说客吗?
以及,他居然准备了这么长一段话。
说话间,萧南洵无声往前进了一步。
这会,贺兰瓷倒是反应迅速,跟着退了一步。
对方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比起之前还显得格外和颜悦色,她再敷衍估摸是会惹怒对方,贺兰瓷斟酌了一会,实话实说道:“……殿下描绘的生活是很好,但那终究与臣妇无关。父亲自小便对臣妇说过‘能知足者,天不能贫*’……殿下不过是看上了臣妇的颜色,而颜色迟早是会衰败的,以殿下的身份身边总会有更新鲜美貌的女子,到时臣妇又以何自处。更何况……”她咬了咬牙道,“但凡有一丝可能,臣妇都不想以色侍人,在后宅里和其他女子争奇斗艳,只为了博得一丝君宠,会让臣妇觉得自己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萧南洵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愣了愣神。
贺兰瓷看吓到他,趁机准备偷偷溜走,她都已经迈出去两步了,萧南洵却突然似回过神来,他逼到近前,身上的翡翠银链撞出脆响。
这段时间的锻炼初见成效,萧南洵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贺兰瓷灵活避了开。
他瞬间又恢复了那副阴戾模样,道:“行尸走肉?你倒也敢说,嫁给那个状元郎你就不是行尸走肉了?他还不是因为强占了你才不得不娶你,他就不是因为颜色?说得冠冕堂皇,你敢保证日后他身边就不会有新人?”他微微冷笑,“你生就这副模样,合该是在床上伺候人的,你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那状元郎不似能久寿,你迟早还是要……”
贺兰瓷根本没管他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便去摸袖底的手镯,萧南洵身份特殊,她不好主动伤他,还是得逃,他应该也不好意思叫人来抓她,逃到无人处,用这个攀上房梁或者树梢,应该都能躲上一阵子……然后再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上。
这么想着,贺兰瓷已经回忆着刚才来的路,努力规划路径。
正在她转身就想跑时,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
“不知那边站着的是哪位贵人,我家娘娘想请她进殿中一叙。”
贺兰瓷和萧南洵两人都是一惊。
靠着灯笼的朦胧光影,这才看清那边站了位宫廷女官,三十上下,模样秀雅,神色端庄。
萧南洵冷嗤了一声,便从旁边离开了,贺兰瓷松了口气,心里很感谢对方为自己解围,但又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于是先自报了家门。
对方温和一笑道:“原来是安人,路在那边,不妨跟我走一趟。”
贺兰瓷:“……?”
真要去见人啊。
她这一晚着实热闹,不知道陆无忧那边怎么样了。
***
陆无忧正在席上饮酒,饮宴是好事,刚才圣上还顺便给他升了官。
当庭授官极是荣耀,台下百官纷纷前来庆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举杯过来恭喜他升迁詹事府的右中允。
陆无忧自不会推脱,一杯接着一杯喝。
但事情从韶安公主出现就变得不大对劲了。
她追着他身后跑的事情人尽皆知,此刻她约莫被敲打过,不敢直接上前,只敢坐在陆无忧对面,期期艾艾望着他,又委屈,又含泪。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有什么关系。
陆无忧不胜其烦,借口溜出去,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华盖殿距离坤宁宫相距颇远,但因为是丽贵妃设宴,所以应还是在毓德宫,似乎要稍微近一些,他回忆着先前看过的布局,想着这通路要怎么绕开侍卫最好,猝不及防听见身后韶安公主声音响起:“……你就对我这么冷漠。”
陆无忧心道,不冷漠,再等你给我下个药?
不过他现在已经娶亲了,倒也不怕。
只是语气仍旧疏冷客气:“不知公主有何事?”
“上、上次,我被你害得好惨!禁足一直罚到现在……”韶安公主抽抽噎噎,“你们新婚燕尔,是不是很快乐?”
陆无忧不得不点头道:“回禀公主,确实如此。”
韶安公主差点气晕过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咬着唇道:“她、她到底哪里好了!”
陆无忧道:“回禀公主,爱妻哪里都挺好。”
人家称呼妻子都用“拙荆”、“内子”、“贱内”之类的谦称,偏偏陆无忧选了韶安公主最不爱听的那个!明明陆哥哥之前和那个女人根本不熟!他根本只是为了负责任!而这个责任还是她亲手让他有机会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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