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的御史们也是冷汗直流,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知道这位二皇子可怕,但毕竟圣眷在身。
既为其主,自然要忠君之事,但微臣实在做不到啊,谁能想到那位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甚至还有几分病弱的陆状元,干起笔仗来战斗力十足。
骂人不带脏字,但偏又像指着你祖坟在骂。
萧南洵这才想起他父皇对他说过,说这是个可用之才,让他以后别老去找人家麻烦,江山社稷需要能吏,日后说不定还要同朝为君臣,免得麻烦。
他自然也想轻轻放下,一笑泯恩仇。
但萧南洵却总没来由想起那晚,那个贺兰瓷说的话,他之前把她当个可以赏玩的美貌收藏看,觉得轻易便可到手,没有费过多少心思,到手了之后便能成为他无数个收藏品中之一,也用不着惦记,兴许也要不了多久便会腻味,但屡屡失手之下,萧南洵不得不多花了几分心思。
那晚他说的话,对他来说,相当推心置腹。
他觉得没有女人会不动心。
当年他母妃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到宠冠六宫、尊贵无比的位置,只等皇后哪日死了,他母妃便能被父皇扶上位,从此母仪天下,届时他是嫡子,所有的一切繁难都会迎刃而解。
可他不明白她说的话。
以色侍人、争奇斗艳怎么了,女子不都这样,他会很宠爱她,给她一切想要的,金银财富权位荣耀,日后她再为他生儿育女,她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这难道不是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
她还想要什么?
如果先前只是想要到手,现在却更多了几分偏执,他想要证明那个女人最终会屈服,她是错的,她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区别。
他转头对旁边的内侍道:“上次益州布政使着人送来的那两个瘦马呢?”
“回禀殿下,还养在外苑的书画堂里。”
***
第二日早上,贺兰瓷醒来却发觉陆无忧好似根本没有回来睡过。
他那边的被褥还整整齐齐叠着。
她洗漱过后,不由蹑手蹑脚地去了陆无忧的书房。
书房内十分静谧,陆无忧和衣躺在一旁的软塌上,睫羽覆盖下的眼底有淡淡乌青,桌上他刚写完的那封奏章还放在桌上等晾干字迹。
如果是她爹的书房,贺兰瓷或许不会看。
但因为是陆无忧,总觉得他不会介意,好奇心促使,她声音极轻地拿起了陆无忧放在桌上的奏章,细细读过来。
这封奏章洋洋洒洒足足有约莫三四千字。
和陆无忧平日里骂人的奏章不一样,写得很沉,很认真,文辞不再华丽,也不再炫技似的引经据典,而是带着一丝沉痛般娓娓道来。
奏章前半段是说民生多艰,路有饿殍,盗匪猖獗,后半段则是说权贵私蓄良田,侵占民地,且大都瞒下不报,无异于国之蠹虫,下面详细写了约莫有多少亩上报多少,又指名道姓的写了有多少无辜平民田地被侵占,被欺压,桩桩件件可查。
正是平实的文字,才格外能打动人,通篇看完叫人先生怒意,后觉悲戚,不由想要潸然泪下。
贺兰瓷读完,沉默了良久,又轻而郑重地放下。
深吸了一口气,她去隔壁抱了张毯子过来,非常小心地一点点给陆无忧盖上。
他大概是真的困了,这会还睡得很沉,竟没被贺兰瓷惊动。
贺兰瓷想了想,低头,唇在陆无忧的额发上碰了碰,轻声道:“辛苦了。”
说完,她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
傍晚时分,陆无忧下衙回来吃饭,一切照旧。
桌上三个人照常吃饭,因为陆无忧和贺兰瓷都不太在吃饭时说话,花未灵便负责活跃气氛,吃两口便开始说自己白日所见,又看了什么话本云云。
吃饭的间隙,贺兰瓷偷望了陆无忧一眼。
陆无忧见她看来,似想调笑两句,但嘴都半张了,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贺兰瓷:“……?”
饭罢,锻炼后,贺兰瓷沐浴过,穿着寝衣拿了本书坐在玫瑰椅上读,等到油灯都快燃尽了,才见陆无忧进来。
陆无忧进来也不去净室,而是径直抱起了被子。
贺兰瓷道:“……你这是?”
陆无忧表情有些古怪道:“最近有些忙,我先在书房里睡一阵,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下人也不会生疑。”
贺兰瓷下意识便道:“你还在写奏章?那……要我帮忙吗?”
陆无忧咳嗽了一声道:“最近奏章少了一些,我一个人应付的来,你先睡吧。”
贺兰瓷道:“要不我去帮你红袖添香?”
陆无忧听到这个词差点笑出声,他肩膀抖一下道:“不用了。”
说罢,他正待走,就听贺兰瓷在他身后犹豫着道:“……你今天不亲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无忧觉得他和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持力不能和解了。
因为作者的手指昨天不幸被门夹到了,所以中间那段毫无疑问是陆无忧写的(真诚ing
大伙应该都能发现,阿瓷比无忧心大。
然后……二皇子又要开始助攻了(?
第四十二章
陆无忧先前还有功夫在心里调笑,这会差点一个踉跄——当然也只是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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