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当时医生说过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再说，我已经习惯了。”
    尹半夏感觉，心要碎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他是自己已经绝望，已经接受，但是希望她不要抱那么大的希望，不希望自己太失望。
    这个时候，他居然担心的是她。
    这样的他，让她怎么不喜欢，怎么能放手。
    忍不住了，尹半夏迈步走了回来。
    谷雁西只听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就被人突然抱住。
    “你……”
    他惊了一下，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尹半夏抱着谷雁西，闭着眼睛，很久很久，“阿西，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如果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总之，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你的眼睛治好的！我希望你可以看见我！”
    “我说了，你不要太……”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的。”
    放开谷雁西，尹半夏笑，“正好我也累了，我们一起休息。”
    “什么？”
    尹半夏不由分说的把谷雁西按倒，自己躺在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贴上去，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
    谷雁西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尹半夏失笑，仰起脸，“阿西，你不要这么紧张。”
    “……”
    笑着，她凑近他的耳朵，逗他，“你放心，我就是跟你一起休息一下。我不会吃掉你的。”
    “你！”
    张嘴，他刚要说什么，却唇上一暖。
    又被亲了！
    尹半夏偷了个香，很开心。
    马上闭上眼，她轻声，“好了好了，我闭上眼睛了，你也赶紧闭眼睛，我们睡一下。我让桂姨给你煮了很好喝的汤，等到你醒了就可以喝了。”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谷雁西真的很怕，很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样的糖衣吞噬。
    等到被她抛弃的那天，他该怎么办？
    自己筑起来的心防，一定要一定要严格的把控。
    绝对，绝对不能被她给攻占。
    这是从小独自一人生活的谷雁西，他自己保护自己的方法。
    只要不对任何人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更加不会绝望。
    一个人也可以很好，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
    不断的在心里默念，一个人也可以很好，他只要一个人就好。
    一边，他听到身边人浅浅传来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知不觉，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声就融合在一起。
    不分彼此。
    闭上眼睛，不知道过去多久，谷雁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很美的梦。
    梦里，他一直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长长的黑色头发，像一个天使一样。
    虽然他看不清女孩的脸，但他知道，女孩非常非常的美丽。
    跟女孩在一起，他很安心，很开心。
    原来，这就是他心里，尹半夏的样子吗？
    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把尹半夏当做了天使的化身吗？
    她虽然用了比较强硬的方式把他留在身边，可是谷雁西没有讨厌过她。
    因为从一开始，从尹半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开始，他就已经……
    只是，他不会承认罢了。
    ……
    车子停在医院楼下，尹半夏转头看向谷雁西。
    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西？”
    一叫他，谷雁西抬起头。
    尹半夏微笑，对驾驶座的李叔说道：“你先下去。”
    “是，小姐。”
    李叔下去以后，尹半夏握住谷雁西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坐一下再下去。”
    “走吧。”谷雁西抽出自己的手，摸摸索索去开车门。
    尹半夏看着他背影，心里有点疼。
    经过一番检查，尹半夏陪着谷雁西去了花园。
    他们在等最后的结果出来。
    阳光很好，花园里有不少病人。
    他们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着等，谷雁西一直很沉静，不说话。
    虽然，他平时也是这样，不怎么说话，但是尹半夏就是觉得，他今天的话格外的少。
    大多数的时间里，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他开心一点，或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纵然之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但是重新检查，他或多或少会产生新的希望，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他现在应该，非常的紧张。
    “阿西，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谷雁西转头对着尹半夏。
    尹半夏笑，“好不好？我唱歌还是不错的。”
    “不好。”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尹半夏气结，笑了笑，“那行吧，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不想听。”
    “那我给你……”
    “我没事。”打断尹半夏，谷雁西说，“你不用故意这样。”
    “故意，我没有啊。我真的想给你唱歌，给你讲笑话。”
    “……”
    观察他的反应，尹半夏说，“好了好了，知道了，那我什么都不做。我们安静的等，可以吗？”
    “……”
    握住他的手，尹半夏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我会陪着你。”
    最近，她常常说这句话。
    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陪着你一辈子。
    一天两天，一次两次，谷雁西或许还能抵挡住，可是就怕哪一天，哪一次，他就当了真。
    不知道过去多久，尹半夏手机突然响起。
    谷雁西马上紧张起来，身体紧绷。
    尹半夏坐直，掏出手机看了眼。
    果然是医生打来的。
    看了眼谷雁西，她接起，“嗯，医生，是我。结果出来了？哦，好。”
    挂断线，她站起身，看着谷雁西，“我们要过去了。”
    半天，谷雁西都没动。
    尹半夏也不着急的催他，就这样等着他。
    终于，他应该是想好了，站起身。
    笑着，她牵住他的手，“走吧，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检查的结果跟之前差不多。
    当听完医生的话，谷雁西的嘴角慢慢的向上扬起一丝弧度，是嘲讽。
    尹半夏拧眉，还是不放弃的询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叹息一声，不等说话，谷雁西突然站起身。
    “阿西？”
    “你们聊，我出去。”谷雁西说。
    “阿西，等等，我……”
    “我就在外面。”谷雁西说。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没办法，尹半夏就把他带到了外面，让他坐在椅子上。
    “那你坐一下，我很快出来。”
    谷雁西不说话。
    看了他一会儿，尹半夏转身回到医生办公室，继续跟医生探讨。
    *
    从医院回来，桂姨看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就知道结果肯定不尽人意。
    “小姐，我出去买菜，您看晚上想吃什么？”
    看着摸索着上楼的谷雁西，尹半夏叹息，“随便做点什么吧。”
    估计谷雁西也没什么食欲，她也是。
    桂姨点点头，出去了。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尹半夏还是上楼去。
    推开门，就见他坐在窗台前的地板上。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外面，那样瘦弱的背影让人心里难受。
    走过去，她蹲下身，从身后抱住他。
    “阿西，我不会放弃的。这次不行，我们可以换别的医院，别的医生。”
    “够了。”
    “我带你去四九城再看，总之，我不会放弃的。”
    “我说够了！”谷雁西崩溃的低吼，“我的眼睛治不好了！治不好了你懂吗！我就是瞎子了！我就是一辈子的瞎子了！你不明白吗！”
    “阿西……”
    “我是瞎子不是才好吗？”谷雁西冷笑，推开尹半夏，“因为我是个瞎子，才能任由你搓圆捏扁！”
    “阿西？”
    “我是瞎子才好！不是吗！”
    现在他很激动，说话肯定不过大脑。
    尹半夏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听进心里。
    她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
    也好，让他这样都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也好。
    安静的听着，尹半夏不说话。
    谷雁西吼了半天，就好像是对着空气，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他自嘲一笑，“怎么了？看我觉得我像个疯子是不是？对，我就是这样。”
    “阿西，你不是。”张开手臂，她抱住谷雁西，脸贴在他胸前，“我知道你需要发泄心里的愤怒，没关系。阿西，我会陪着你。”
    “不要再说你会陪我了！”谷雁西推开尹半夏，“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再说，我怕我会当真，我真的会当真的。
    ……
    谷雁西回到学校，还是继续在体育学院打扫卫生。
    关于他和尹半夏的传闻，早已经在学校里流传开。
    不过尹半夏动手收拾了动了谷雁西的人，现在没有人再敢找谷雁西的麻烦。
    还是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空旷的篮球馆，谷雁西坐在球场中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谷雁西！”
    谷雁西抬起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侧过耳朵。
    脚步声急急传来，女生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笑着说，“谷雁西，我回来了！”
    “蓝洁？”
    “嗯，是我。”蓝洁在谷雁西身边坐下，“我刚回来就来找你了。”
    蓝洁算是谷雁西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只是前一阵子被学校派出去交流学习了。
    “你交流学校结束了？”
    “嗯，结束了。”蓝洁说着，转头看着谷雁西。
    因为谷雁西看不见，所以他并不知道，蓝洁看着他的眼神里含着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