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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 第36节

    她忽然一顿,开始细细地打量起了谢玉京,眉头越皱越紧。
    谢玉京一愣,“怎么了?”
    容凤笙不说话,他道,“你不会真的动了那心思吧……”声儿骤然阴戾起来,容凤笙深感无奈,就算动了,也得谢絮能生啊!
    她怕极了他的联想能力,赶紧道:“只是权宜之计!我保证这几日后,便离开谢絮,行吗?”
    谢玉京这才满意了。
    次日,陛下启程去往大菩提寺。
    谢絮让容凤笙与之共乘。
    宽大袖袍下的手,握着她的不住摩挲,容凤笙冷汗涔涔,主要不是怕他,而是害怕坐在对面的谢玉京。
    三人共乘,美其名曰,一家三口联络感情,若不是谢玉京频频往他们交握的手上看的话,看这气氛,似乎还有几分温馨呢。
    他的眸光,只是淡淡地扫过,便叫容凤笙的心高高地吊了起来,感到一股窒息。
    “怎么了?”谢絮蹙起眉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谢玉京。
    少年一身团花绛红色长袍,腰背笔直,正襟危坐,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来势汹汹的头疾的缘故,谢絮看着他,倒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嫌恶了。
    到底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虽然想起他的生母,谢絮便遏制不住的烦躁,只是不想起的时候,看着谢玉京,倒还是顺眼的。
    谢絮忽然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宫后,就可以开始相看太子妃的人选了。选妃宴,就让你母妃来办吧,”
    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子,容凤笙只得微笑颔首,“是。”
    话音一落,便感到一股冰针般的目光在脸上碾过。
    “选妃宴?”
    谢玉京咬着这三个字,轻声细语的,却莫名有几分森寒。
    第28章 028   想亲你。
    028
    容凤笙手指微微蜷缩, 却笑道:
    “还有一个来月,便是遗奴十七岁的生辰。身边确实该有个可心之人照料着了。历来太子都是先成家后亲政,遗奴倒是别有不同, 回头,我选几个模样标致、性情柔顺的宫女送进东宫,也教与殿下一些人事,陛下觉得可好?”
    谢絮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
    容凤笙想得确实周到,遗奴身边要是有了女人,开了窍, 尝了个中滋味, 想来就不会时常来折腾自己了。
    不被尽欢控制的时候,她还是十分冷静的,思来想去,身份摆在这里,就算遗奴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说的,也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但他们之间,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几年的情谊哪里是说忘就能忘记的,她担心他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事情, 便暂时地答应了, 倒是正如他所说,适情畅意,罢了。
    真论起来,她确实有些可耻地沦陷过,他们两个是狼狈为奸。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保护好繁衣最后的血脉。顾仙菱易容成了迢迢,就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此事极为隐秘,但凡出了一丁点的差错,她,顾仙菱,念衣是一个都保不住。
    她低眉,又是一副沉寂的神色,却听谢玉京幽幽地说道,“母妃如此体贴儿臣,儿臣在这先谢过母妃了,”他唇边勾起,一错不错地将她望着,眉下的眼如落入深碧的月亮。
    他语气有些怪异,谢絮皱眉,却也没有多想,只道,“你以往与顾家那位小姐交好,可惜有缘无分,朕听说她有个妹妹,唤作顾仙韵,与你年纪也是相仿,家世相貌都是顶尖,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玉京笑道,“是顾二小姐么?母妃也曾与儿臣提起过她,只道是蕙质兰心,堪为良配,只是儿臣与顾二小姐实在算不得相熟。若是妄加议论,反而坏人清誉。”
    “哦?你母妃是何时说与你的,朕怎么不知道,”谢絮转眸看向容凤笙,容凤笙一怔,迎上少年笑吟吟的目光,感觉额角有汗水渗出。
    他是故意的,故意提及那个时候。
    容凤笙的思绪,立刻回到那个混乱的夜里。谢玉京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项间,抵在树上,对她说,我要你,低低的三个字振聋发聩。
    她脸色登时有些发红。
    谢絮颇为奇怪,容凤笙轻轻咳嗽一声,道,“此事还是很早之前,臣妾随口提了一句。只是太子选妃乃是大事,须得细细甄选才是。”
    谢玉京整理了一番衣摆,面色有些晦暗,容凤笙偷偷喘了口气,将脸颊撇向一边,尽量不去与他目光接触。
    谢絮却明显还在思量这顾家小姐,与谢玉京的事,瞧着很有几分意动,随时都有可能乱点鸳鸯谱。
    “儿臣多谢父皇美意,只是顾二小姐,实非儿臣心中之人,”
    “你已有了人选?”
    谢玉京沉吟,
    “也算是吧,只是,她迟迟不肯应儿臣,倒是让儿臣甚为烦忧,”
    他说着叹了口气。
    容凤笙一僵。
    谢絮也有些吃惊,看了儿子一眼,虽然,他一直觉得谢琼的文弱之气过重,颇为不喜,但各项条件,却也算是极好的,地位尊贵又性情温良,容凤笙将他教养的不错。文成武就,还是世子的时候,京中便少有能越过他的。宴会上每每出现,各家女眷的目光几乎都在他身上。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是眼高于顶,便是太子都敢回绝。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合适,朕可以为你们赐婚,”谢絮今日心情好,便也大方道,同时也有些感慨,想来自己真是到了年纪,竟也开始操劳起了儿女的婚姻大事。
    谢玉京挑眉,面前的人,却是忽然碰倒了一杯茶盏,茶水顿时到处流淌,沁湿了下面的垫絮。
    谢絮有些困惑,容凤笙低眉道,“臣妾失礼了。”
    这便拿着帕子,细细地擦拭起来。
    谢玉京清润的嗓音响起,“父皇,她长我数岁,我二人身份亦是悬殊,且她迟迟不肯接受于我,又顾虑甚多,怕是难以成事。只是——儿臣一想到她,便是旁的女子都入不了眼了,”他惆怅不已。
    身份悬殊?莫非,是哪家的罪臣之女?谢絮沉吟着,浓眉皱紧,容凤笙牙关死咬,谁知道谢玉京竟是这样的胆大?强忍住了才没有瞪他一眼,却是又惊又急又气,心脏跳动得飞快,手下的动作也逐渐无章起来。
    好在谢絮并未往别的方向想,他到底不是那些溺爱子嗣的帝王,何况谢玉京与他而言,也不算是什么爱子,遂肃然道,
    “谢琼,成大事者,切不可耽误于儿女情长,只要才学家世相称便好,太子妃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有时候,太过执念不是好事。”
    “到时候,让世家女儿都进得宫来,让你母妃给你好好挑挑,”
    谢絮淡淡道,语气中有不容忤逆的味道。
    “儿臣遵旨。”
    谢玉京看向容凤笙,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劳烦母妃了。”
    “哪有什么劳烦的,都是一家人。”
    谢絮反手捏住了容凤笙的手,温柔道,“劳你费心了,”
    对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容凤笙只觉鸡皮疙瘩爬上了脊背,这对父子,中了什么邪,一夜之间竟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谢玉京便算了,这谢絮也……
    难道喝醉了一次,便是性情也变了?
    她不知晓,乃是头疾发作的这段时间,谢絮细细地想了很多事,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得一知心之人在身侧,实属不易。其实简单概括,便是玩腻了,想要浪子回头。
    趁着谢絮松开手去的功夫,容凤笙连忙打开用来装香料的铜球,放了一点白色的香料进去,这是她昨夜连夜配出来的安神香,可以缓解谢絮的头疼之症。
    她伏在案前,脖子上露出了一点白色的绸布。
    谢絮道,“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好么?”
    容凤笙一个激灵。
    她今日照镜子的时候,在心里不知骂了谢玉京多少遍,那家伙难道是狗变的,竟然咬在这种地方,找到一块白绸,将脖颈上的痕迹给盖住了,再用高一些的领子遮住,倒也看不太出来,谁知,现在又惹了谢絮注意。
    “你这伤……还疼不疼?”谢絮眉宇轻蹙,眼角的泪痣凉薄。
    他修长的手指,从暗格处,拿出了一瓶金疮药,道,“且用这个涂抹,不会留下疤痕,朕……”他原本想亲自给她上药,碍于谢玉京在场,便只轻咳几声,将瓷瓶放进了她的手中。
    容凤笙轻看他一眼,道,“多谢陛下。”
    便小心地收在了怀中,像是珍而重之。
    谢絮眉宇也平和下来,嗅到她身上发出的旃檀香气,倒是抚平了心底的不少燥热。他心思一动,想要拉她坐在怀中,好好温存一番。可手臂一伸,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红衣少年。
    谢絮停下了动作。
    倒是有些后悔起来,不该一时心血来潮,让他伴驾,眼下看着,谢玉京又是横竖不顺眼,索性掀开帘子询问,还有多少时辰才到大菩提寺。
    止喜忙恭敬回话:
    “回陛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谢絮坐了回去,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愈发浓郁的香气中,容凤笙昏昏欲睡,却忽地清醒过来。
    裙摆下,分明有谁的脚,轻轻地蹭过,沿着小腿往上,靴子冰凉的皮质与肌肤相互接触,刺激得容凤笙浑身一颤,抬眼看去,却见少年脸色宁静,浓密的眼睫半阖,像是在假寐之中。
    她暗暗咬牙。
    将脚往旁边挪开,整个人几乎贴上了车壁。他须臾便跟了过来,就像是难缠的蟒蛇一般,撩动得心中发慌,又酥酥麻麻。
    她看了旁边闭眼小憩的男人一眼,
    索性去拿了一杯茶,作势要饮,就见谢玉京从衣袍下簌簌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他盯着她的眼,在桌案上一笔一划地写。
    “想亲你”
    容凤笙一噎,“咳咳咳,”
    谢絮有些烦躁地睁开眼,便见容凤笙站在案前,耳后红成了一片。弓子褶的白色裙摆,站立时勾勒腰身,纤细得不像话。
    “你这是……?”
    容凤笙默了默,低声道,“臣妾坐着不舒服,起来站站,”只,马车里空间逼仄,没办法还是得坐下了。裙摆如同莲花一般盛开,腰间的细细衣带上,以金线绣着半开的佛手莲,倒映着流金般的暖阳。
    谢絮眯眼瞧着,这下,谢玉京亦是随手拿起书卷翻阅,倒是没再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容凤笙的心,却一直提着没下来过。
    很快,大菩提寺便到了。
    灰蒙蒙的天幕下,马车停在山脚,正值夕阳西下,彤云如火铺了半边的天壁,远山交叠,在浩然云海中似幻似真,巍然壮观。
    大菩提寺一片殿宇连绵,画拱承云,丹栌捧日,白玉栏杆重叠而上,碧瓦飞甍在参天古树的掩映之下连绵一片。
    谢絮先下的马车,而容凤笙则在其后,谁知踏上踏台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心绪不宁,一脚踩空了去,忽然感觉腰肢被一只手,轻轻抚了一下。
    “当心。”少年低沉的声音传来。
    身边侍从无数,几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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